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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施 救（第1页）

夕阳西下，杨真和蒙文在城东门分手。杨真骑着马，有些百无聊赖。田兰回了田家，陆子成和万世杰忙里忙外，本该最忙的人倒成了最闲的。杨真在城内转了一圈，看到一家小小的酒肆，大大的酒字旗飘在门口，遮盖了一半店面，杨真下马走进店内。要了一小坛酒，就着一碟莼菜、一盘花生米还有一斤牛肉慢慢享用，听着满耳的京城方言，与洛阳话的敞亮不同，与上塞肤施的总含鼻音也不一样，短促有力，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成就一方语言。

天渐渐黑了下来，酒肆里的人渐渐少了，杨真喝得有些多，有点儿内急，但酒肆里没有厕所，杨真付了账，走出门外。街上漆黑一片，杨真找了个偏僻地方解决过问题后，却记不清自己在哪里了。他在咸阳城呆的日子有限，牵着马走了一圈，竟也没遇见个行人。便继续向城中央走，他知道从那儿到家的路。因为天暖和，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正准备去问个路人，却看到几个人，虽着普通人的打扮，但气质不俗，前面一个仆人挑灯，身后两个人亦步亦趋，中间的那个高大威严，散发出一种不自觉的威力，不知是哪个富贵闲人。杨真牵马走在路边，对方经过时看到杨真的马，似很有兴趣，瞧了几眼。杨真有心想在咸阳城中转转，了解一下这座大秦都城，便不着急，慢慢溜达，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也凑上去多看一眼。只是这时候民风淳朴，贵族和庶民地位上下有别，一看衣着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众人看杨真牵匹马，只当他是少年游侠，浑不在意。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田家所在的街口，杨真立在路口朝田家大门望了几望，心里笑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再有几天就见了，要是让田家人看到还不笑话。便牵马往回转。如果从田家门口穿过便能很快走到家，但要往回转便要走另一条街才能到达自己的新家，杨真一边笑自己情切胆小，一边欣赏周边的月色。

正在街上走着，忽然一阵凌厉的打斗声传来。杨真悄悄接近，看到路尽头偏僻的小巷子里几个黑衣人正在围斗，两个人已被逼尽墙角。其中一个大概不会武功，被另一个人全身护着，眼见不抵。黑衣人出手招招狠辣，要置对方于死地。忽然听到马蹄声，黑衣人更快地朝墙角的人刺去，却被挡了回去，一个黑衣人身受重伤，被刺倒在地。杨真跃到跟前，道：“几个人欺负一个人，是何道理？”举剑挡住了余下三个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忽然半路上闯出个不速之客，一个人上前攻杨真，另两人上去刺杀墙角之人。但没想到杨真勇武异常，打倒黑衣人后，迅速与剩下的两人斗成一片。双方正在酣战，巷子口来了一队骑兵，几个人迅速护住墙角之人，剩下的一个黑衣人被射杀，一个人被捉住，待人问询时，却咬舌自尽了。

两个仆人跑过来打起灯笼，杨真才注意到被围的人就是刚才在街上对自己马匹感兴趣的富贵闲人。

杨真看情势已定，便准备离开，却见一骑匆匆而来，骑者下马，对着那个高大的富贵闲人就是一拜：“陛下，臣救驾来迟，请恕罪。”是秦始皇的禁卫军首领郎中令吕伍。

杨真只好上前：“中郎将杨真拜见陛下。”

“哦？”秦始皇似有惊疑，大概已忘记了杨真，看了杨真一眼，很快恢复威严的语调，“杨大人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微臣得见陛下已是荣幸之至，先前陛下对臣的赏赐已经够多，臣不需要再赏赐。”杨真说得是肺腑之言，百骑长是自己拼杀得来的，但中郎将之职却是天上掉下来似的。杨真向来认为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自己一介白丁，一无家世，二无姻亲，而秦始皇又不是昏君，自己还是低调点好。

但杨真的这个低调在有些人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意义。吕伍救驾来迟，要不是杨真，秦始皇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却假惺惺地不要什么赏赐，说不定想要更多。

“朕记得你出使匈奴，”秦始皇终于对杨真有了些印象，“可还顺利？”

“回禀陛下，匈奴头曼单于答应与大秦永修邻居之好。”

“杨大人出使有功，辛苦杨大人了。”秦始皇说完，上了马车，辘辘而去。

杨真回到家里，思前想后，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秦始皇，只是这次自己无意中成了救人者，而不是杀人者。后来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写道：“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盗贼遇见秦始皇是幸还是不幸啊，只是这个盗贼却不是彼盗贼。

过了两日，杨真接到调任令，原先的骑兵都尉李元治调任禁卫军郎中令，而原郎中令吕伍被撤职，杨真接替李元治为骑兵都尉。双喜临门，许多人来向杨真祝贺。杨真小小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加上筹备婚事，事情多而又繁，幸亏有陆子成和万世杰在，不然茫然无绪。

杨真去丞相府述职后，得到了三天的婚假。想想结婚三天就要和爱妻分离，杨真内心咒骂不已。

婚礼前夕，杨真又一次去拜访了蒙恬。在蒙恬的大力促进下，马鞍和马镫共打造了一千副，五百副送往上塞，五百副则留给了秦始皇的禁卫军。蒙恬已知杨真升任骑兵都尉一职，对此分外高兴，临走时，送了杨真一册竹简作新婚礼物。不要小看这册竹简，在二千多年后的时代书不值钱，但秦时没有纸张，直到唐时，杜甫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为自己能读万卷书而自豪，可见到那时书籍都很珍贵少见；汉时经学昌盛，有“遗子千金不如一经”的说法，足以见得此时蒙恬送的这册竹简的价值了。

回到家，杨真打开，发现是兵书《孙子兵法》，来到这世上三年多，看篆文已慢慢习惯，杨真翻开，找遍了全书，竟没发现关于骑兵的章节。忽然想到《孙子兵法》的作者孙武乃是春秋末人，那时众国之间的战争还讲究君子风度，战车是主要的，骑兵到战国赵武灵王后才慢慢发扬但没壮大。便从《谋攻篇》开始看去：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终于到了大婚的日子。杨真一早起来练了会儿剑，待出了一身臭汗，梳洗完毕，时辰却还早。秦时结婚要黄昏后才迎娶新妇过门，杨真在屋里踱来踱去，又焦急又渴盼，心情无以名状。

万世杰实在忍不住，笑道：“阿真，你再走来走去，地上都被你走出坑来了。”

杨真无法，坐下休息，忽感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壶，一气灌了一通。

万世杰又道：“你小心些，喜服只有一套，弄脏了上哪儿换去？”

杨真低头，果然身下玄衣红边的喜服有了点水印，不由微笑：“大哥今日看尽小弟笑话，不知到时大哥如何。”

万世杰哈哈大笑：“你如何我是看到了，我如何怕你是看不到。”杨真婚后三日就要启程去上塞，万世杰与陆瑾的婚礼是如何也赶不上了。

杨真又去翻了半日《孙子兵法》，字字在眼却怎么也入不了心，最后干脆躺下闭目养神。正甜睡中，惊过来叫道：“大人，时辰到了。”惊已从家里返回，三日后随杨真回上塞。

杨真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走。

“大人，你的冠歪了，要不要重新束发？”杨真有些气恼，便拐回去让人重新束好发，整理了下有些皱的衣裳。陆子成和万世杰在一旁笑而不语。

杨真骑马很快到了田家门口，这是他第二次登门。上次是拜见岳父岳母。田丰和田夫人坐在案几后，一幅盛装打扮。田丰眉眼舒展，看来对这门亲事很满意，田夫人却一副带些不快的面孔。田武和妻子章氏在一旁。田武心道这个妹夫是个不一般的，章氏却想小姑自己选出来的女婿倒是个成器的，不由佩服起田兰的勇气来。终于田兰由仆妇搀出，杨真上前牵住了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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