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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绪如看了眼条子西装,尽管这些人让他感到厌倦,但他没有反驳他们的话。梁旬易忽然紧张起来,高绪如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悄悄钩住他的手指,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两个干员摆出一副誓不妥协的架势,二话不说就把高绪如的双手牢牢铐上,仿佛这是他俩费了十年功夫才抓捕归案的杀人犯。临行前,高绪如蹲下来和梁旬易告别,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铐,略带歉意地说:「我的手被拴住了,没法抱你了。」
听罢,梁旬易立即倾身拥住他,靠过去温情恋念地吻了吻他的面颊:「没事,我抱着你呢。」
伊人在怀时,高绪如闻到清淡的丁香味扑鼻而来,这香味儿与自己身上的硝烟和血气混在一起,在他鼻尖和心头萦绕不辍,仿佛他俩是同属一源的。他抬起右手放在梁旬易颈后,亲昵地把嘴唇贴在他的耳鬓旁亲了一下。而梁旬易则像热恋当中的情人那样,把脸埋在高绪如结实可靠的肩窝里。每逢大小离别,梁旬易心中那个若隐若现的愿望就会渐渐明晰:真想尽可能近地偎依在这个亲人强壮的胸膛上,真想与他缔结永好。
高绪如被带进国安局驻第七区办事处的审讯室等了五分钟,条子西装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拿着录音机。两人在高绪如对面坐下,戴戒指的那个按下录音键,干巴巴地对着收音器报了年月日和时间,又示意高绪如从头讲起,恨不得把他出生头几年的事都掘出土来。高绪如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上周和这周发生的所有事的经过。
两个审讯官偶尔提几个问题,大部分时间是让高绪如自己说下去。高绪如足足花了三刻钟才讲清故事的来龙去脉,条子西装们听得眉头紧皱,抱起双臂持保留态度,默不作声地审视着他一会儿,问:「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高绪如看着面前两个年轻干员的眼睛寻思道,「无名之辈。」
他听到桌子对面的人在吸气,似乎怒火已经蹿到了嗓子眼。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审讯官把身子向前一探:「高绪如,我们知道你是个精明人,但我们现在可不想领教你这一套。你这根本算不上回答,说点能让我们熟悉你的东西。」
「这回答已经足够让你们了解我了。」
「你真幽默。」他们不约而同地哂笑一声,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高绪如。
电话铃打破了双方之间的僵局,左边的干员把手伸进衣兜掏出手机,看到号码开头是中央区的区号。他刚把来电接起,另一名干员的衣兜里又传出了铃声。两人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四只眼睛似笑非笑的,就像在看案板上的火鸡。他们的笑容没挂多久就消失了,错愕地扭头和对方交换了个眼神,面上难掩尴尬之色。
书房里,庄怀禄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桌上,挨着一盘录音磁带。传真机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吐出一张纸,庄怀禄把那张纸抽出来拿在手上细读,看到了醒目的「军事豁免权」字样,最下方有总统签名。他搁下纸头,平静地把烟放进嘴里,然后又拿开了。窗帘外传来遥远的炮响,礼花映在帘子上的光彩忽明忽灭,庄怀禄仰起头枕在椅背上,凝视着天花板,在国家的宣礼声中呼出一口淡青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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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敏感现场勘查程序:简称SSE,主要任务是给死者拍照,集中所有武器和爆炸物,收集快闪记忆体盘丶机械硬碟丶电脑以及纸质文件,执行这一程序的目的是反驳诸如「被打死的恐怖分子是平民」一类的错误指控。
第77章爱与光阴一同流淌
壁炉里生着火,暖气源源不断地从暗红色的炉膛传到气氛静穆的小会客室,火舌在木炭上温和地腾跃,雪白的台灯灯罩上投映着橘红的光晕。这间帘幔低垂的屋子充满帝政风格,墙上镶着一幅写实主义的画,橡木壁柜里的书都做有烫金书脊。三张白色皮革包被的沙发围在壁炉前,咖啡在茶几上冒着暖和丶香甜的热气,粟廉宵拿走了其中一杯。
「庄怀禄在多数人眼里是个尽忠职守30年的老前辈,没有任何污点。」粟廉宵斜靠着身子,面朝炉火,「如果不编造谎言,没法解释他的反常行为。在国庆日前夕,堂而皇之地登上观众席威胁一位在职官员......你有什么想法?」
尹惠祯立在窗边,默不作声地弥望着花园里碧秀亭亭的杜仲树。思忖半晌后,他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向粟廉宵身侧的座椅:「如果是我,我可以说他『情绪不稳定,口出狂言,还携带武器』。另外你得知道,你没被杀已是万幸。」
「没错,我不否认。我们可以对外界透露一些消息,比如『维国政务院大臣死里逃生』。」
「对,这必定是头条新闻,可以解决对媒体的后顾之忧。届时任何人都会猜想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没人能搞清楚这错综复杂的内幕,而没人知道真相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
闻言,粟廉宵心绪不宁地放下咖啡杯,有些局促地叠起腿来看着尹惠祯:「好吧,看来我们开局不错,但庄怀禄接下来怎么办?他会和那个制裁犯,还有白虹公司联合起来把我们碾得粉碎。」
尹惠祯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所有播音员都呼吁人们把目光聚焦到梁氏父子身上来。尽管媒体还没有透露营救行动的细节,但七成民众已对此津津乐道,谣言和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尹惠祯让电视机进入无声模式,将身体向后一靠:「事情已成定局,和大公的交易告吹了,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有警察专员在打探我的生意,我多年回避的各式各样的审查,现在都开始了。而你,粟廉宵,你居然真的把豁免权给了庄怀禄,你明明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是迫不得已的,」粟廉宵憋不住了,窘迫地涨红了脸,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他拿着录音带要挟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会把磁带里的内容广而告之。」
「他只是拿着一盘不明就里的磁带来吓唬吓唬你,结果你就乖乖就范,把豁免权拱手让人。」尹惠祯指责道。
粟廉宵没有说话,他此刻就像一条鱼,在尹惠祯丢下的食饵旁游来游去。他像是知道这里有个饵钓,正琢磨着如何吞掉食物而不被钩住。他思索了好半天才干笑了一下,但他这个表情和假笑差不多:「我没法赌的,假如他不是恫疑虚喝而是真刀真枪,我就完了。」
尹惠祯冷淡地摊开手,抬起蓝眼睛:「我们都将完蛋,甚至包括中层领导。现在把损失降到最低是我们的头等大事,要办到这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社会舆论,让人们皆大欢喜。举行几场精彩的新闻发布会,把区长丶市长丶电视台丶政府高官都请来讲演,这样大家都很开心,民众也喜闻乐见,何乐不为呢?」
见他始终操着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粟廉宵开始着急了,他咬住了钩:「这都是屁话,我到你这儿来,是想商量出个摆脱媒体的办法,可你还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知道剧本:你来找我,我帮你分析,共同做出决定。」尹惠祯皮笑肉不笑的,边倒咖啡边说,「深究起来,你曾经有很多机会结束梁旬易,还有那个碍手碍脚的高姓小丑,可你频频出错。我本打算若这笔交易办成了,这些小差错我就既往不咎,但世事难料,事与愿违啊。」
粟廉宵被他的态度惹怒了,但不敢形于外表,只好强忍不悦:「看来我应该感谢尹长官,没有他的指示,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种满盘皆输丶虎落平阳的地步。」
尹惠祯以手支颊,出言打断了他:「署长,我想你现在有点搞不清状况。你没有认清自己所处的境地,过于高看自己。」
说完,他平视着粟廉宵的双眼稍作停顿,加重了语气:「我决定这个国家的性质。」
「什么?」粟廉宵皱皱眉。
「我说过,如果你不能辨认披着羊皮的狼,那我怀疑你是否有能力与我合作。」尹惠祯讲到这就打住了,他打算让粟廉宵自己去领会后半句话,而这也确实见效了。
粟廉宵撑着膝盖,沉默地抿起了嘴唇。会客室里暖洋洋的,飘荡着松脂的香味,阔叶梣的叶簇时时拂过窗槛,周遭安静得叫人难以忍受。火焰在壁炉里发出哔剥声,木炭越来越黑,最后化成了一抔轻盈的火星。两人默坐有顷,粟廉宵自知碰壁,识趣地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讪笑一声,起身准备告辞离去:「好了,这次见面很成功......」
火光忽一扑闪,他的话音中断于一声枪响。尹惠祯举着枪,粟廉宵仰面倒在沙发上,胸前迅速蔓延开一团血迹,他只瞪着眼挣扎了两下就一命归阴。枪声响起的同时,兰洋惊慌地从门外的走道中大步奔来,一进门就看到房中少了一个活人,多了一具尸体,他骇然大惊。尹惠祯拿枪指着自己的保镖,朝他走去:「今天家里来过客人吗?」
兰洋瞥了眼歪斜在沙发上的死尸,背后冷汗直冒,忙放下了枪:「不,没有人来过,您食物中毒了,谁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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