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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在相对的视线里你才发现什么是缘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
田新仓唱得情真意切,人们的心都化了。本来是男女声二重唱,人们知道“白腿儿”唱得好,就往场上推她,也有看热闹的,就想看看,余来锁有啥反应。人家“白腿儿”倒也大方,不就唱首歌吗?“白腿儿”跟着音乐,接下来就唱:
把你的情记到心里直到永远
漫漫长路拥有着不变的心
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
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
田新仓和“白腿儿”深情对唱,不少人却盯着余来锁。这余来锁心里虽然醋火儿噌噌往上冒,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能耍脸子。这乡亲们都看着呢!依然坐在那儿,听着,乡亲们喊好,他也喊好,乡亲们拍手,他也拍手。心里头却恨不得冲上去踹田新仓两脚。俺朗诵“白羊峪的女人俺疼不够”,你就和“白腿儿”唱《知心爱人》,你这不是明摆了整俺吗?心里头另一个声音劝自己:不就唱首歌吗?“白腿儿”就嫁他啦?男人得有格局,得有气场,像你这小家子气,“白腿儿”跟了田新仓就对了。唱完了,余来锁站起来带头鼓掌,走过去,紧紧握住田新仓的手,说:“唱得忒好了,真是人才呀!”田新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愣愣说:“你还想打俺呀?”大伙都笑了。
山里人,一到冬天没了农活儿,就开始“猫冬”,这一“猫”就是三个多月。范少山觉着可惜了的。他脑子里琢磨着白羊峪一个大谋略。修路!这么多个年头了,白羊峪日子越过人越稀,日子过得冒穷气,为啥?就因为没有路!因为没有路,孩子们不能去镇上上学,要么搬走,要么上了中学才能下山;因为没有路,阻挡了人们和外界的交往。外面的姑娘不愿嫁到白羊峪,村里过去人多时,娶的都是本村姑娘,再往后就和黑羊峪“换亲”。白羊峪人多,黑羊峪人少,等到没亲可换,就只能打光棍,姑娘都嫁到山下去了,小伙子们有的搬走了,有的外出打工不回来了,活了上千年的村庄,就一点点的没了血色,没了精气神,没了筋骨,就差一口气了。紧挨着白羊峪的黑羊峪呢?连口气都没剩下,自打泰奶奶和黑桃搬下来,黑羊峪就没了。
前头说过,白羊峪与山外的通道,只在绝壁上几乎直上直下的几百个台阶,台阶最窄处只有半步宽,咋走?要不咋叫“鬼难登”呢?这天梯是一条高低不平、宽窄不一的石阶,有的是长城砖搭建的,在高高的悬崖峭壁边上蜿蜒曲折,两边没有栏杆,稍不留神就闪了,还能去哪?两边是悬崖啊!白羊峪人用的家什得肩背手提运上去,想卖点钱的苹果、土豆得肩背手提运下来。容易吗?不是上面动员搬迁吗?可故土难离啊!白羊峪不是没有生存条件,那么多土地,守着长城,茂密的树林。差在哪儿?就是没有一条走得舒心的路。范少山跟余来锁说了这件事,余来锁上来了诗人的激情:“这是历史给俺们白羊峪最后的机会,俺们一定把路修好,只有路通了,才能留住俺们的古长城,留住俺们的亲人,留住俺们的金谷
银山!”
听说要修路,泰奶奶激动了。她抹着眼泪说:“俺们黑羊峪和白羊峪祖祖辈辈都走这条“鬼难登”,多少人掉进山涧里丢了命,有的连尸首都没背回来,如今要修路了,俺老太太死也闭上眼啦!”范少山拉着泰奶奶手说:“您就是咱白羊峪东山顶上那棵不老松啊!您且活着呢!是咱村子由盛到衰,再由衰到盛的见证
人啊!”
范少山与余来锁一商量,得开个会。修路这么大的事儿,能一两个人说了算吗?余来锁说:“按理说,应该先开个党小组会。可咱村里就俺和你爷爷范老井了。你要是党员就好了,咱三人就能成立党小组了。”范少山说:“别拿俺开涮了。俺哪儿够格啊?”余来锁说:“少山,你干得不赖,比俺强得多。到时候,俺当你的介绍人。”范少山说:“等咱们村的路通了,村民富裕了,我就入党啊!”余来锁感觉到了范少山的真诚。他说:“是啊,咱先说修路的事儿。”
那就开村民会,听听乡亲们有啥想法。范少山主持会,余来锁讲话。听说修路,都说好是好,就是修不了。咋修不了?范德忠说:“这不明摆着吗?路早就该修,可祖祖辈辈哪代修好过?学大寨那年份,俺们也炸过山洞,不是也没修好吗?再说了,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手,还不得修到猴年马月啊?”父子是天敌,范少山就知道爹不同意。他在饭桌上提起过修路的事儿,爹气得摔碗:“种个金谷子就不错了,你还想往里搭钱啊?人家杏儿是你的钱匣子啊?想拿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有你这样的吗?”若不是当着杏儿的面儿,指不定巴掌扇过去了。杏儿呢?这会儿正在白羊峪呢!她也不同意修路的事儿。当初范少山承诺过,干一年,若是白羊峪没啥起色,就回城。一年下来了,金谷子还乡了,村里人吃饱了,你能说白羊峪没起色吗?还得由着他。他那性子,啥骑手能驯得服?杏儿也不跟他急赤白脸的。你有钱,你就干事儿,你没钱,就别再惦记着卖菜那点儿进项了。一句话:没钱!范少山,你有法子,使去呗!会上,范德忠打了头炮。在他这儿,就行不通了。儿子的主意,当爹的都不支持,谁还说话呀?范少山想:爹这招做得绝,俺不是他对手啊!范少山想了想,先是引导大伙说说走“鬼难登”的苦。这下打开闸门了,苦水哗哗流。有的说,俺二叔就是掉下悬崖摔死的。有的说,俺三爷爷,赶集掉了下去,摔断了腿。有的说,俺娘抱着弟弟下山,娘俩都掉下去了。说着说着,有人哭了,这一哭,人们就都抹眼泪。范德忠说:“说起这没路的苦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记得俺小时候,俺全有叔带着俺去赶集,爷俩赶完集,在街上吃了碗饸饹面,回来了。上山的时候,全有叔背的东西多,大包小包的。走着走着,包袱让树杈刮住了,走不了,也放不下来。我个子小,够不着。咋办?全有叔就硬扯,树杈断了!脚下一擦冷,人啊的一声,掉下去了。全有叔就这样没了。打那以后,俺没吃过饸饹面,看到饸饹面就想起全有叔,难受……”范德忠眼里含了泪花,说不下去了。范老井不说话,只是吧唧吧唧抽烟。范德忠说的全有叔,那是他的亲弟弟,死的时候才十九。这一忆苦,大伙都同意修路。范德忠忽地想到,自己个不知不觉地就上了儿子的套儿了。狗日的,比他爹技高一筹啊!田新仓说:“国家给钱不?大伙上工有没有钱?就算没钱也得管顿饭吧?”余来锁说:“就你小子没觉悟。”范少山说:“田新仓说的是现实问题。这钱的事儿,积极争取政府资金。不能增加农民负担,决不让大伙花一分钱。如果有缺口,俺想办法。还有,参加上工的,吃顿晌午饭,猪肉炖
粉条!”
话音一落,会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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