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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

罗曼在忙了大半天毕设的准备工作后，已经是凌晨三点的光景了。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柔和的路灯隐隐，夜晚静默如迷。

她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前望着宁谧的夜空，屋子里窸窣的响动引得她回头看了看，发现是正在舔水的小菊。似乎察觉到了罗曼的注视，橘猫警惕地退后一步，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大有她一动就转身逃跑的迹象。

罗曼忍不住有些挫败，“小菊……”

自从被寄生后，她的猫天天就像是见到天敌一样，看到她就躲得老远，别说像以前那样翻肚皮任人抚摸了，只要她在公寓里就几乎见不到它的身影。猫的灵性让小菊察觉到罗曼的不同寻常，而它身为猫科动物对危险天生的敏锐感和时时刻刻亮起的警告信号也告诉它，和罗曼在一起的那个生物可怕而致命，那是属于顶级猎食者的气味，绝非它能靠近。

如果不是渴极了，小菊是肯定不会主动露面的，即便如此它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还是让罗曼止住了想要走过去的步伐。她默默地看着小菊在舔舐几口清水后又迅速转身跑走，身影消失在房屋里最黑最深的角落之中。

罗曼叹了口气。

【我可以帮你】以撒忽然开口。

“帮什——”话说到半路罗曼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你可千万别帮我，小菊是家人不是食物，你别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吃掉我的猫——”

以撒不说话了。

“你到底吃多少才不会饿啊？”罗曼对这个胃犹如无底洞般的新室友很无奈，“你知道这几天外卖小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嘛……”毕竟谁会没事早上两顿中午三顿晚上两顿再来个夜宵？天天狂欢派对都不至于这么能吃。尤其是当她目睹自己日渐缩减的存款数额时，那心情别提多忧愁了。

她一直没搞懂以撒吸收的这些能量到底去了哪儿？这段日子以来她不仅没有长一丁点儿肥肉，看上去似乎还消瘦了些——虽然体重完全没变，但却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肌肉逐渐变得紧实，整个人都愈发精神洋溢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以撒的功劳，但完全不明白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根本超出了她对生物学的极限认知——人体的构造非常复杂且神奇，现代医学都不能完全解释其所有奥秘。反正在遇到它之前罗曼从不会相信“越吃越瘦”这样离谱到近乎传销的说法，尤其大部分她摄入的还是热量极高的垃圾食品——长肌肉？谁信。

她捏了捏自己线条逐渐清晰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罗曼倒是完全不反对拥有更健康的体格，相比瘦到风一吹就飘走的无骨美人，她反而更偏爱锻炼得当肌肉线条紧实优美的体型。那让女性被赋予了更蓬勃自信的美，由内而外光彩照人。

这几周以来她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细微改变。除去最明显头发的变化，以及消失的疤痕外，四肢五感的机能似乎也得到了增强。在以前罗曼有着轻微近视，虽然不妨碍日常生活，但绝不可能于百米外清晰看见对面楼栋管道上攀附的绿眼苍蝇，简直就跟开了八倍镜一样纤毫毕现。并且楼下隔着几层住户的聊天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得不每天晚上戴着耳塞才能勉强入眠。

不仅仅是视力，那天罗曼抱着十几公斤重的冷冻食品从超市一路狂奔到家门口连气都没多喘一口，头上的汗纯属急的，整个人跑起来非常轻松无负担，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可是整整二十公里，即便是从小就在外风餐露宿的罗曼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视力听力和体力的增强是显而易见的，但除此之外，罗曼还发现，她对周围的感知也变得格外不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长出了无数个无形的分支触角，亦或是猫的胡须，震颤的蛛网，能够从最细微的空气流动中察觉到其轨迹的改变，最明显的就是当有人试图从她身后走近时，隔着至少十米远的距离罗曼就能立刻发觉并在瞬间做出反应。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复杂了。一方面她很苦恼无时无刻的各种杂音里传来的纷繁忧扰，就像是有人强制往自己的脑子里塞东西，而她很难拒绝。但另一方面她似乎又有点享受这种将身体开发到极限的挣脱感，仿佛她的每一寸皮肤和整个世界紧密相连，一呼一吸都带动着地球心脏的韵律。

这让罗曼觉得非常奇妙，也让她开始渐渐体会到以撒说过的“共生有益”似乎确切存在，就像是初拥过后的血族，睁开眼就是一个全新的，细致入微的世界。

“会有什么副作用么？”罗曼曾经这样问过以撒，在片刻的静寂之后，它是这么回答的——

【对于宿主而言，唯一的副作用】

【就是习惯】

习惯了力气大如牛，奔跑迅如豹，目力堪比鹰，灵敏胜于猫的身体优势之后，如果一旦有一天它离开了……那么她还能再重新回归这个沉重，赘余，伤痕累累的躯壳吗？

那感觉就会像是从水中踏入陆地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力量将你往泥土里拉扯，习惯了水下的轻盈飘逸，就很难适应土地的坚硬沉实。

那是一种对更强大力量的上瘾，犹如尼古丁，犹如权力。

只可惜，现在的罗曼不会意识到这种“副作用”的可怕之处。而等她察觉到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你会耗空我的身体吗？”罗曼比划，“就像是那些小说电影漫画里那样，等到有一天你离开了我就变得垂垂老矣犹如人干什么的？”

【……】以撒很无语，【如果人类能够把有限的时间放在更伟大的利益上，恐怕现在早已破获了黑洞的秘密】

“那我看电影的时候你也没阻止我啊，”罗曼插嘴，“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追剧？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把连载的都偷偷追完了？”

【……】

回忆完毕。

算了算了睡觉去，只有陷入深度睡着一切烦心事才不会找上门来，才会真正得到片刻安宁。罗曼叹口气，也不再试图让小菊继续亲近自己，简单洗洗摊在床上没多久就闭上了眼。

屋子里重归静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口忽然闪过两点幽光，橘猫迈着轻盈无声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卧室里，在试探片刻发现毫无异常后，非常谨慎地先跳到了房间角落的壁柜上，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床上沉睡的人许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以前和主人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忍不住甩了甩灵活的尾巴，直身弓背，看上去蓄势待发——

“嘶！——”

冷不防从罗曼腹部忽然喷出无数张如同异形般的血盆小嘴，发出人类听不见的高频率嘶声厉喝，看上去无比狰狞可怖，吓得小菊当成一声嗷呜惨叫立刻落荒而逃，飞速窜入房子最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在深夜无声无息地接近床上睡得满脸无害的人类了。

以撒满意地收回小嘴，虽然很遗憾嘴边的甜点飞走了，但目前为止它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源源不断的蓝黑色流体从罗曼身体里缓缓渗出，悄然无声地落在地板上，汇聚成粘稠犹如活体的长条物质。它淌出卧室，穿过走廊和客厅，目标非常明确，看都没看一眼躲在沙发下眼睛瞪圆的橘猫，径直从大门的缝隙里流了出去，在静谧无人的黑暗里，来到了邻居紧闭的房门前。

显然对于人类而言很难破解的密码锁并不能阻止它的步伐，万物皆有缝隙，而那就是它的生存之地。在不被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黑色流体缓缓穿过大门，左右环顾一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它眼中犹如白昼清晰分明，它不费吹灰之力就看清楚了屋内的一切陈设，包括摆在外面的，和藏在里面的。

呵，瞧瞧它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以撒眯了眯眼，目光在靠近沙发脚的一块地板砖下停留几秒，然后淡淡移开，在察觉到属于活人的那股气息位于哪个房间后，毫不犹豫地朝那里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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