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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明（第2页）

卢老爷指着那面高耸的山岩道：“这里便是当年火烧赤壁处。”

可能因为刚刚才给卢家的老祖宗们烧零花钱用，卢二娘、卢宝珠和卢大娘母女明显还沉浸在严肃庄重的气氛当中。几女看着怪石尖耸、荒凉陡峭的山崖，都面色凝重，像是在缅怀当年枉死在战火中的黎民百姓。

卢雪瑛看过电视剧版的《三国》，电影版的《三国》，动画版的《三国》，所以此刻行在江边，看着眼前冷冷清清的赤壁古战场，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后世武赤壁是当地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修了纪念庞统的凤雏庵，纪念诸葛亮巧借东风的拜风台，还建了一座三国赤壁古战场陈列馆。

传说庵里还有一颗庞统昔年亲手所植的白果树，香火缭绕，游人如织。

完全不似眼前的白云流水，苍凉寂寥。

卢大爷和卢舜玉骑着毛驴，跟在马车后头。父子两人都是一副书生打扮，一个穿鹄色竹节梅花纹圆领大袖襕衫，头戴芝麻罗方巾；一个穿缟色墨点竹叶纹交领大袖襕衫，头戴细绢布方巾。

端的是一派温文儒雅，素净庄严。

父子俩迎着江边寒风，远望对岸陡峭山石，忍不住心中激荡，竹骨洒金纸扇哗啦啦一展，摇头晃脑，就要赋诗。

车里的女眷见哥哥、侄子起了诗兴，都忍不住侧耳细听。

卢雪瑛放下车帘，江边的大风可不是柔和温暖的杨柳风，才吹了一会子，她就冷得手脚冰凉，微微打颤。

卢舜玉先得了一首短诗，赶了毛驴行到马车旁，一字一句，念给父亲卢老爷和几个姑姑听。

卢老爷摸着花白胡须，微微颔首。

卢大爷见儿子如此蠢笨，竟然不顾老父在场，先作了一首，当众给老子难堪，心里又气又急，酝酿半天，凑了半篇，也跑到卢老爷跟前吟诗。

卢老爷并不评价儿子和孙子诗作的高低，这个夸一句，那个也赞一句。

卢大娘、卢二娘和卢宝珠见卢老爷高兴，也都跟着凑趣，一人作了一阙词。

卢雪瑛见兄弟姐妹们都有产出，自己不好埋头装小透明，也硬着头皮勉强仿了一首绝句。

卢老爷常骂卢大爷爱附庸风雅，其实卢家最爱摆读书人派头的就是他自己。

此刻见儿女们都能作诗吟句——至于作得如何，没人晓得——卢老爷心中十分得意，大手一挥，喜滋滋道：“果然都长进了，家去把你们的诗都誊写出来，叫你们娘也欢喜欢喜。”

其实也不怪卢老爷沾沾自喜，这个时代文盲的比率高达80，尤其是贫穷偏院的山区村落，祖祖辈辈、家家户户都不认字。

加上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愚昧思想，就连繁华市镇的许多大户人家的主妇都不会写字。

此时读书认字是很风光的大事，读书人不论家境如何，都高人一等。

卢家从商起家，一门心思往书香门第上靠，自然不会拘着姑娘们，反而让小姐们跟少爷们一样上学读书。

郭娇娘一向为郭家男儿们的才华功名而自得，但这会子却一言不发，卢大娘让她也作一首诗，她连连推辞，说自己只略微识得几个字，并不会作诗。

卢雪瑛默默叹息，郭娇娘是在文风昌盛的中原长大的，郭家虽是乡绅，但崇尚诗书礼仪，她怎么可能不会写诗？

卢雪瑛偶然看过她临的字帖，她的字写得比卢舜玉还要好。

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束缚了多少天资聪颖、文采斐然的才女佳人。

郭娇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她明明有许多可以清高傲物的资本，但她却是仗着郭家男子学问多、秀才多，郭家女子贞洁端庄、讲究多、规矩多，才洋洋自得，看不起外祖卢家人。

年轻少女们互送礼物，多送自己做的荷包针线，郭娇娘的针织女红不差，可她却选择以郭家人编著的烈女册子为赠礼

郭娇娘不肯作诗，卢大娘脸上有些讪讪。

卢家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因为卢老爷让几个女儿天天上学，在本地人看来，其实也属于一种另类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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