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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慧娘二人走出绣坊的时候,怀里搂着那副未完成的缠枝花鸟图和一堆慧娘需要的丝线布料。本来绣架是可拆卸的,可缠枝花鸟图业已绣了一小部分,若拆卸重装可能会影响最后的成品效果,便只能让慧娘艰难地抱着了。
这幅绣样并不在慧娘与叶娘子定的契书范围内,而是由叶娘子做主予了慧娘,让她带回去绣完,完成后再捎回绣坊,绣坊以正常价格收购。
宋家婆媳二人本不同意,绣样虽说是慧娘绣的,但材料这些全是云霓绣坊的,借给慧娘使使已是东家娘子为人大方了,他们哪有这么大脸说拿就拿了还要再卖回东家呢?
还是叶娘子劝道,权当送葛绣娘的见面礼了,只不过这见面礼寒酸了些,还得葛绣娘自己再加工加工,方能算得上礼。
慧娘只得不好意思地接了。
“慧娘,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寻四郎来接你。”见慧娘抱着绣架一副艰难的模样,刘氏心疼道。
“娘,不必这么麻烦。这绣架不算重,我以前也常抱的,只不过是大了些许,我个子不够高,才显得艰难,实际不像看着这般难的。有让四郎过来接我的功夫,咱们都走到了。”慧娘不在意地笑道。她身量不够高,抱着这笨重的木头框子走动,在旁人眼里确实显得有些艰难。实际上这木头框子再大,也不过几根木条,重量有限。再加上她以前常做这个的,抱起来虽不能称得上游刃有余,却也不算十分艰难了。
刘氏抱着一个包着针线布料的布包,犹豫地说道:“要不娘跟你换一下?这布包倒是不重,就是怕我手糙,别刮坏了这好料子。”
“娘,真用不着。这都是我以前做惯的,也就是绣架上还绷着绣图,不然我都用不着这样抱着,拎着拖着怎么都能走。以前我在绣坊做学徒的时候,两三个、三四个绣架叠在一起需要搬来搬去,我都是干过的。”慧娘感受着婆婆对她真心实意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的,再次在心里默默感叹自己运道好,脱离娘家那个苦海后竟遇到了这么个好婆婆、好婆家。
见慧娘坚持,刘氏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如果受不住了记得跟我说,咱们就停下来歇歇也没啥干系,可别累脱了力。你们小姑娘家,身子可比不得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娇贵着呢!你以前在娘家怎么累我是管不着了,如今成了我们宋家的儿媳妇,可不能把自己当老黄牛使唤了。”
慧娘抿嘴笑,眉眼弯弯,道:“我知道的。娘这么心疼我,我哪敢自己糟践自己啊!”
“知道我心疼你就好。”刘氏笑呵呵地道,“咱们边走边说。你既接了绣坊的活儿,家里活日后便少做些,仔细别伤了手。我在家自有我来做,若我抽不开身,你便可劲使唤四郎,那混小子平日里也没啥正经事儿,多干点活儿不坏事。”
“好哇,又让我逮到娘跟我媳妇儿说我坏话了!”四郎从角落的小巷里窜出来,蹦跶道,“娘,你老这样可不行。我这才回来几天呐,都逮到两次了,可见你就没怎么念过我好。”
刘氏被四郎这混小子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睨他一眼,道:“混小子你要吓死你娘啊!说你混你还就真稳当不起来!怎么,我这当娘的还说不得你不好了?”
四郎气得直跳脚:“娘!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刘氏面不改色:“你爱生气就生呗,咋,还以为能威胁得到你娘不成?”
四郎:……无话可说,还好意思说他混,当娘的混起来压根没他宋四郎啥事了好吧!
刘氏见四郎无话可说,才得意地撇了撇嘴,对慧娘说道:“既然四郎来了,你就把东西给他,让他拿着,他手长,端两边也能端得住,不怕刮到料子。”
四郎本想再顶几句嘴,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不放弃的话要怎么办呢?论嘴皮子功夫他宋四郎是挺牛的,可在不耍赖的前提下,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牛也牛不过刘氏这个当娘的呀!想赢那就只能靠耍赖皮了,可是,在刘氏跟前耍赖,除非四郎他是脑子糊涂了还差不多,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要知道,刘氏可不是那种舍不得揍孩子的人。
四郎心道:惹不起惹不起,再说了,媳妇儿拿着这么大的木框子,肯定累着呢!娘不心疼我可心疼得很!
当然,这话他没敢直接往外说,不然他娘得捶死他:什么叫她不心疼?!她心疼着呢好不好!
别看四郎心理活动那么多,他手上嘴上这会可都半点没闲着。他手脚麻利地接过慧娘手里的绣架,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侧的木头框子,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布料,一边接还一边不忘关心媳妇儿:“媳妇儿,累了吧?来来来,让我拿,你松手,保管给你原模原样带回家!”
慧娘:……行吧。
待慧娘松了手,他端着绣架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了一段,忍不住扭头对自己娘埋怨了一句:“这么重的东西娘也舍得让慧娘拿!”
慧娘见相公竟又帮着自己埋怨婆婆,吓得脸都白了,慌忙磕磕巴巴开口解释道:“不是……这个不重的……我都是做惯了的,用不着娘帮衬……再说了,娘有说帮我拿的……是我不让……”
刘氏受了儿子的埋怨,本来心里还真有些泛酸:难怪村里那些妇人天天跟儿媳妇吵架干架,老话果真不骗人,娶了媳妇忘了娘!饶是她这般开明的娘,也受不住儿子这般区别对待啊!
好在她心宽,听到慧娘帮忙解释,心里的酸劲便散了些许,暗想:罢了,儿子是不顶事了,好在慧娘是个好的,也就够了。
“还是慧娘懂事,知道好歹!”哪怕不怎么酸了,刘氏也还是很生气,气到连自己都骂,“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生养的孩子,怎么我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小子呢?一天天的,你就说你除了气我你还能干啥?”
“莫怪老话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又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我看是半点不假!”
四郎讪讪一笑:“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没别的意思……”
刘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抢白道:“随口一说都能把你娘气死,你咋那么能耐呢!”
……四郎:“娘嘞,怪我怪我,你不是知道嘛,我这嘴就是个没把门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啦!”
刘氏冷哼一声,懒得再跟这个蠢儿子说话,扭头对落后几步的慧娘告诫道:“你可不准跟四郎学他这副讨嫌样儿!话多话少都没啥要紧,像他这样瞎说话要命。”
“哦对了,也别学你那个二嫂,一天天的,就知道眼皮子浅,瞎说话要命,眼皮子浅也没差。”刘氏想了一下,又气闷补充道。
四郎更郁闷了,怎么还带这么计较的呢!他就随口抱怨了一句而已,怎么还就跟二嫂一个级别了呢!
慧娘的目光在婆婆和相公之间游移不定,片刻后忍俊不禁道:“我都听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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