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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求求您了不要再唱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狱卒捂着耳朵抓狂的蹲在严少司的牢房前,满脸的恳求和无奈。他现在已经面临抓狂的边缘,很想冲进牢房里把严少司打一顿,但是又不敢,只能痛苦的哀嚎。
牢里面这位爷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押送进来的,按理说这人入了诏狱里头,哪个不是灰头土脸,要死要活,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样子?只有这位爷,进来了之后将草堆抖了抖,然后躺在上面开始唱淫词艳曲,从《醉春风》唱到《定风波》,一首接着一首不带重样的唱了半个时辰。
他唱歌就算了,还时不时哼唧几声,那声音真是叫人听了只觉得臊得慌,里面这位好像抛弃了脸面这东西似的让人恨不得隔空踹他两脚叫他闭嘴,可他却引得牢里其他犯人都拍手叫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青楼堂子,让人羞愧不已。
而诏狱里关着的那些人早晚都是要掉脑袋的,早就没了所谓,什么礼义廉耻体面早就抛到了脑后。今日有人唱歌逗他们开心,他们还乐见其景,甚至有人应和着严少司也唱了一起来。一时间整个诏狱里头那是此起彼伏的“痛痛痛,轻把郎推”,“动动动,臂儿相兜”*。听得人是又羞又躁!
那些狱卒先是恫吓然后动手,那些犯人中有人怕挨打就闭了嘴,但是有些死囚根本无所谓,越打唱的越开心。而严少司这位领头的主根本动不得,虽说他进了诏狱,但是指挥使走前也吩咐了要好生待着。
狱卒们简直要被他们这些人弄疯了,眦目欲裂的看着他们,最后只能求到严少司的面前。
“小兄弟,《青玉案》起个头啊!”
“对啊,第一句怎么唱来着?我记不清了!”
严少司枕着手臂,一脸无辜地看着马上要给他磕头的狱卒,他摊了一只手无奈道:“大哥,你也看到了,不是我非要唱,是这些大哥们好学上进,在牢里还不忘学几首诗词。”
你那是正儿八经的诗词吗!!!
但凡正儿八经一点他们也不用这么抓狂!
严少司牢前的狱卒他干了这一行少说有十年了,什么样的犯人没有见过,那些曾经再厉害的达官显贵,入了诏狱之后还不是一个个可怜的像个孙子似的?可是这个家伙怎么自得自在的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似的!
“世子爷!”狱卒崩溃的大叫一声,整个牢里的犯人都静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这个狱卒。
“小兄弟,刚刚这家伙是冲你喊了吧!”
“是吧是吧,我们都听到了。你说你一个小吏哪来的胆子对着世子吼啊?”
“就是就是,怕是小命不想要了!”
狱卒被吓得不轻,左右为难,他当然知道严少司是惹不起的,要是他真的犯了事,身上那身衣服早给扒了。可是他现在衣冠整齐,若不是地方不对,他真的要给这位爷磕头行礼。
严少司乐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冲狱卒勾了勾手,狱卒会意把耳朵凑到牢前。
“哎,你说说看我是犯了什么事才进来的?”
狱卒皱起一张苦瓜脸,“世子爷,您就饶了小的吧!我只管看人,不管查案,这在座的各位犯了什么事我都不一定知道呢!”
严少司见他一脸苦相看来做不得假,他纳闷着呢,那些锦衣卫二话不说将他拎到了诏狱里来,想来肯定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皇上这么干为了什么?他又没犯什么错。
皇上只抓了他没抓他娘说明这事和镇南王府无关,既然没什么关系,他就不怕。左右他还有个当王爷的表哥能把他从诏狱里捞出来。
正想着这件事,身穿正红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打开了诏狱的门走了进来。此人年岁稍长狱卒几岁的模样,但是一脸正直,浓眉大眼,不苟言笑。左手上拎着一个黑色木质食盒,右手则按在腰间的绣春刀柄上。
严少司看着他,他也看着严少司。指挥使每一步都走得稳健,后脚跟却不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像只悄无声息的猫儿。
“世子,请用餐。”指挥使走到牢房门前,狱卒识相的为他打开牢门。指挥使钻进牢房中,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一一将饭餐从中取了出来。
严少司看着用普通瓷盘装着地几个小炒菜,喉咙滚了滚,然后坐了下来。指挥使从袖袋里取出用手帕裹好的一双银筷子递给严少司,毕恭毕敬的模样让旁人看了都觉得严少司不是进了诏狱,而是一时兴起进来看看这些死囚平日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严少司沉默得接过筷子,然后吃了起来。这些菜的味道都很普通,和皇宫中甚至和王府中的厨子做的东西没法比,但是这味道却让严少司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
小的时候,他有个师父,他师父待他极好,父亲没空的时候都是他带着自己练武,师娘也是个温柔的女人,会做好饭然后等着他们两练完武回去吃饭。
这一切都定格在他离开京城的那段时日。
“段指挥使。”严少司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抬头望着他问道:“能告诉本世子皇上为什么要抓我吗?”
段惊羽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太子殿下昨夜在京兆府遇刺,最后见过的人只有世子您。”
严少司眼中惊讶之情转瞬即逝,随即皱眉,他放下汤碗,再次确认道:“是殿下亲口说的?”
“殿下至今昏迷未醒,是一个小吏说昨夜去茅厕看见了世子和殿下在走廊上说话,随即殿下便遇刺了。陛下已经让人将京兆府都管控起来,世子却不在其中,这不免让人猜忌。”
严少司嗤笑一声,这就让人猜忌了?
“行吧,那么段指挥准备什么时候审我呢?”
段惊羽站起身来,沉声道:“现在。”他为严少司打开牢门,“世子请。”
严少司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过,径直走出了牢门,但到他面前的时候,严少司顿住脚对着段惊羽笑了下:“段指挥使,你老了许多。”
段惊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恢复如初。
“世子也长大了。”
严少司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诏狱他第一次来,但是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下一回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用别人给他带路了呢。严少司苦中作乐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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