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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湍沉默不语,俯身低头,将散落在她身边的碎瓷收捡,以?????免伤到她。
赵令僖见之不答,怒意更深,身形摇晃站起,提裙前行几步,正正踩上他的指尖。她扶膝半躬,脑袋歪斜,两眼带笑,抬眉问说:“本宫问话,你竟装聋作哑?”
绣鞋碾过,指底碎瓷嵌进指腹,几乎穿骨而过,割出深深伤口。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他紧闭牙关,不露丝毫声响,将痛楚尽数吞咽入腹。随即微抬左掌,扶上她的小臂,搀扶她缓缓直身。右掌得释,便将受伤手指攥在掌中。
“公主。”张湍后撤半步,眉眼微垂,低声回说:“酒醉伤身,还望公主吃下这盏醒酒茶,早些歇息。”说罢将碗端来递送上前。
赵令僖凝眉看去,挥袖扫过,便将茶盏拂落。
满碗热茶淋在张湍掌上,青白手掌顿泛红痕,血珠亦被茶水冲淡,自指缝涌出,滴落在地。淡淡腥气在屋内散开,他将右手背在身后,望见她衣袖裙摆浸染水渍,借口低语:“春寒未消,湿了衣裙易感风寒,湍遣人来为公主更衣。”
赵令僖抬袖一看,见袖摆层层叠叠不知几重,脑中昏昏,闭眼倦声道:“本宫困了。”
这才消停。
张湍扶她躺下,小心翼翼替她摘下发间雪白绢花,褪去鞋履,盖上锦被,确认她已然入眠,方才轻手轻脚离开屋子。
次杏坐在门前苦苦等着,终于等到院门启开,回头望见张湍,忙站起身问:“公主歇下了?”
“你予她吃了多少酒?”
“那一坛香寒雪全送进去了。”次杏心虚,“公主催要,我哪儿敢不给。不过大人放心,公主酒量绝佳,断然不会有事。成泉已经让厨房煮了雪梨蜜,等会儿就送来。”
“她醉了。”
“大人不必担心。”次杏连忙道,“公主酒醒要沐浴更衣,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东西。”
张湍回看眼卧房:“我还有事要去料理,劳你照看着她。”
次杏不免好奇:“刚刚我见银朱来宣旨,是什么旨意?该不会是皇上知道公主没死,还藏在咱们院里?”
“与她无关。”
“东岭王妃和解少卿——”次杏顿了顿,抬手拍拍嘴又改口道:“皇妃娘娘和解少卿都在正厅等着,已有段时间了。先前我叫他们说是樊小相公发癔症,需大人在旁陪着,大人千万别说露了。”
“我知道了。”
他没着急见客,回屋换件朝服,刚将纱布药粉取出,就听樊云生叩门:“学生求见,不知老师是否方便。”
已到了门前,不好叫人回去,便将人放进屋来。樊云生见过礼后便说:“老师受伤了?学生帮老师擦药。”
“次杏叫你来的?”他微微笑起,在桌边坐下,由着樊云生为自己清理伤口。
“瞒不过老师。”谎话被拆穿,樊云生面红耳赤低下头,见张湍没有怪罪,忙将疗伤用品摆开。
右手掌心朝天,平摊在桌面,食指指腹血肉模糊。碎瓷嵌在伤口中时间不短,被绽开的血肉咬住。樊云生拿起宝镊,小心翼翼捏住他的食指,仔细分辨后道:“老师且忍忍。”随即深深呼吸,镊尖慢慢拨开伤口两侧血肉,谨慎搜寻深埋内里的碎瓷。
宝镊每动分毫,疼痛都是刺骨椎心。
痛疼愈狠,神思愈是清明。
赵令僖醉语问,是谁给他的胆量。
他原有惑,如今越发清晰。
宫变那夜,他与赵令僖同饮鸩酒,可禁军将他自海晏河清殿带回后不久,他就从昏睡中醒来。那时他就明白,那不是鸩酒,而是金蝉脱壳的把戏,她对着他演了场戏,然后扬长而去。
他以为,她早远遁海角天涯,天地辽阔,此生无望再见。
他以为,光阴消磨,心弦自鸣有绝时,相思情深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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