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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炜笑目光阴鸷,似含有无尽怒火。但到了这时候,却也是无奈无力,那想要复仇的炽烈心愿,只得被禁锢在身体的牢笼里无以施展。
“那日,我拒绝了她。宗门之中的权利相斗,我本就没有任何兴趣。满心打算着,以出游历练之名离开宗门,实则是带着妻儿遁走远方。只要离开了那个权利相斗的旋涡,便不会关我有任何事情了。离府的日子是定在三月初一,但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我的妻儿……便死了。”他的声音低沉到极点,仿佛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我看他颤抖的手竟紧紧握拳,那种牙咬切齿的恨几乎快要将他逼疯。
“梦娘,是被一剑刺死。她,在自己的屋中。那一剑是刺进了心口,穿心而过。是致命伤,没有给任何救回来的机会。她那时,倒在屋子正中,双臂展开,似乎要护着什么。而她身后,是我孩子的尸体。小男孩,仅仅六岁,已被杀了。他,是被人扭断了脖颈。手法干脆,丝毫没有怜悯。那娃娃,倒在娘亲的身后,小手伸得长长,似乎想抓住他娘……三年了,三年了,那种她们死去的惨景,我忘不了,忘不了。”
说到这儿,他已是无言,我知道他心里的悲苦,再回忆那种痛苦,也是一种折磨。怕也是他不想再记起的梦魇,但有心人终究无法释怀。
“上官荻做的,那恶毒女人!”我咬着牙,暗暗握紧拳头。
“呵哈哈!没错,就是她。”上官炜笑凄然一笑,继续说道:“她杀我妻儿,实则是想栽赃嫁祸。那时在屋子中留着唯一线索,竟然指向了与她父亲相争宗主之位的宗门里的另一人,我与那人本有过节,当时怒火攻心,并没多想便认定了那人是杀我妻儿的真凶!我正要独身去寻那人报仇,但上官荻却找到了我,她装模作样,先是同情我的遭遇,然后便再度邀请我加入他们一方,答应帮我报仇雪恨。我那时满心里只有报仇,便答应了她,之后……之后就成了她父亲的鹰犬走狗,为了报仇而亲手杀了很多人!至于杀了多少,我自己也记不得了。我不知道被杀的人是不是杀我妻儿的凶手,但只听上官荻说,那都是那人的手下,我便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人该杀,他身边的人也该杀!我那时,心里已然住进了一个嗜血的怪物。再后来,那人败了,也死在了上官荻的算计中。我在他将死之时,终于有机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妻儿。那时,只有我与他俩人,他竟笑了。说了句让我幡然醒悟的话。”
上官炜笑停顿片刻,接着道:“他说,我若杀人,早会将你一起杀了,又为何留个祸种给自己?”
“留个祸种,留个祸种。”我立刻知道了其中意思。是啊,他若要除去异己,上官炜笑才是最该杀的。又单单为何,没对他动手,这道明了显然是有人栽赃嫁祸。
“那一刻,我便明白了。自己错了,大错特错。真正的凶手是上官荻,她不但骗了我,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成为她除灭异己的屠刀。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傻了,我太傻了!”上官炜笑仰头怆然大笑,那种笑,透着无尽的悲哀和愤恨。仿佛夹杂着千万把刀片的啸风,一遍一遍刮着这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仇家呢。毕竟,这种残忍杀人再嫁祸的手段……一个女孩,真的干得出吗?”晓竺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我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这种事,没几个人能干得出来。
上官炜笑看了眼晓竺,继续说:“这念头,我也有过。于是,我又去做了调查,私下的调查,没有放过一处细节,没有放过一个可能与妻儿之死有关的人。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当年参与杀我妻儿的杀手。那人架不住我的折磨拷问,招认是上官荻指使他动的手。自此,我终于确认,幕后真凶就是上官荻!我,手里沾满太多血的我,距离所求的天道已经越来越远。况且,此刻也无心修道,亦无心悬崖勒马。已经杀了太多人,不介意再背负更多的血债。她利用我,那我就让她死,让她以这世上最为痛苦的方式死去。唯有亲眼看着她去死,我心中的恨才能消除。所以,你们明白了吧?”
上官炜笑看向我,竟是做出了一个笑容。
“我为什么要穷尽一切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去对付上官荻。这次试剑大会,就是我下毒手的一个机会。只可惜,机关算尽还是不如她,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呵哈哈哈,或许是天意使然吧。也罢,也罢。”
我看着他,并未说话。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这将死之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心里住进了一头嗜血的魔兽。
现实的魔兽可以吞人,但心中的魔兽,却是吞噬了人性。
为了复这血海深仇,他已经迷失了自己。但,谁又有资格站在对立的位置骂他做错了呢?
我想了想,知道我没有。
稍稍放平了心境,我轻轻开口问:“我还有个问题,之前进山围剿墨毒蝰王的事情还没传出,而你又究竟是从何处提前得知了要进山的消息?”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这个将死之人,为何要回答你多余的问题。”他默默闭上眼,似乎说完这些,心态也平静了下来。竟是露出了,坦然等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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