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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轻抚云天头顶,目光温和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新生道观的砖瓦,不知道在追忆还是在感念。
城北各村也有一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但瘟疫过后,各村孩子死亡率太高了,留下的孩子成了最珍贵的火种,纵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总被族亲紧紧拢,血脉的藤蔓缠绕着温热,除非实在活路断绝,谁肯让这点骨血飘零。
正是这份珍视,由林氏出资主建的越北学堂落成,宛如沉闷天空下骤然洞开的一扇巨门,向稚嫩的生命投来耀眼的光束。
文、武、技三院并立,陈行宁作为县令为第一任名誉山长,林暖是掌院山长,云玉辽、秦云飞、刘灵丽三位各执三院院长。
云玉辽等人本想挂林氏之名,方显根基,也合常理,但林暖拒绝了,林氏之名,留在内设学院落款处。
当时任命文书颁下,激起层层涟漪。最令人动容的莫过于刘姑姑,她连续数日坐卧不宁。兴奋如潮水,拍打着心岸,可紧随其后的紧张更像冰冷的礁石。
她有时候都在灶间失神,切菜的手微微发颤,那柄用惯了的菜刀似乎都变得陌生沉重起来,都有些不可置信,她一个女人居然能做院长。
直到林暖亲自寻来,话语如春风拂过冰面:“姑姑,您可以的!越州宴的根在越州,将来枝繁叶茂,开遍四方,分号林立,何处不需要您亲手调理出的精兵强将?”
刘姑姑眼中这才多了一丝坚定和郑重!作为越州宴的大厨,她的本事可不得传承,要说她们家思晴咋就喜欢刺绣呢,跟她做大厨多好啊!
当然学堂门槛却非轻易可跨。
束修之外,另附一纸契约:学成离院者,需入林氏效力五年。这并非施舍,而是交换,一种对未来的郑重抵押。
告示张贴在各村村口老树下,识字的先生念出声来。
人群里,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农扳着布满老茧的手指,反复计算着这笔账目:孩子能识字、习武、学手艺,将来还能在林氏有份月钱稳当的活计……五年光景,换孩子脱胎换骨,换一条有奔头的生路!这笔买卖,值!城北十四岁以下的孩童,但凡四肢健全、神志清明,几乎尽数涌入那青砖黛瓦的院落。
至于那些被高热烧坏了神智、或天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苦命孩子,林暖也没法子,她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的菩萨,界限分明,冷暖自知。
那些孩子的亲人远远望着学堂腾起的朝气,眼中虽有失落,却也明白,这已是乱世里难得的公道。
林暖和陈行宁携手站在学堂高大的门楣下,望着那些或蹒跚或雀跃投入学堂的身影,回望彼此,曾经在五井村小小的村学也是这般,这也是他们的来时路。
清晨的钟声带着金属的清冽,在越北清朗的天空下荡开。
学堂的操场上,呼喝声已如初生之虎般腾跃而起,那是武院弟子在秦云飞冷峻目光下的晨练。
文院的轩窗内,云玉辽清越的领读声与孩子们尚显稚嫩的跟读声交织成一片,像清泉流过石上。
而技院的灶房方向,一缕饭菜的香味混着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那是林阳系着干净围裙,正手把手教孩子们用刀具;木工堂里向荣不厌其烦地指导;陶冶堂内,陈行义正教孩子们练米胚。
这混杂着汗水、墨香与烟火气的声音,便是这片刚刚熬过严冬的土地上,奋力拔节、向着未来生长的第一声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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