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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过了就是夏季,如果稍微留意,便能察觉到草木的疏茂、颜色的渐进,甚至可以看到,街面上人们追随季节的布料颜色更换。最明显的还是增减衣物。
到了六月中旬,依照征东将军府的命令,各地屯卫兵员开始部分召集演练,郡县官员动员起来了各种来源的兵。南边与吴国交界的地方,游骑队有所增加。
秦亮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经过短短数月的演练,孙礼军的兵器增造和战术训练已小有成就。
训练强度在秦亮看来不高,还比不上当初他入学大学时、到军营中那一个月的军训集训。无非是隔天出操个半日,有时候把每五天一次的休沐积攒起来、各队将士还要轮休。
好在新增的操练项目不多、且内容简单。额外组织打造的兵器更简单,就是长矛而已,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关键还是因为这些中外军和私军将士不是新兵,他们本来就有行伍规矩,阵型、列队、组织、法令皆是现成,且魏国常年战争不断,将士也有比较丰富的作战经验。秦亮稍稍给他们增添一些队列战术演练,成效很快。
反而是因为秦亮的官位级别等缘由,交流的时间成本比较高,也费了些神,后来逐一解决。磕磕碰碰下来,总算是完成了当初的训练计划。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七月一整月、直到八月,却完全没有出现秋季连续暴雨的情况。秦亮忍不住再度出城,对当地军民进行询问,人们依旧说每年秋季多雨、河水暴涨。然而今年有点反常。
气象确实只能根据经验总结出一些规律,但都是概率、并非定律,直到后世用现代化的手段进行精算预测,依旧还是概率问题。而且从大的周期看,气候变化更大,以前河南还有大象、所以叫豫州,现在早就没有了。
总之今年秋季虽然时常下雨,却无连续性的暴雨。
秦亮出寿春城之后,骑马沿着肥水(东淝河)、旧运河、施水(南淝河)一直走到巢湖,沿线观察。河面的水位确有增加,巢湖的水位变化最明显。
但是连接肥水和施水的废弃运河不能通航,各河流的水位都没达到预期。特别是施水,流经长度很短,发源于新合肥城附近、止于巢湖;当地的雨量减少,施水水位就很难上升,受更大范围的降雨影响较少。
秦亮的心情仍然焦躁,主要因为秋季还没过去,他还抱着希望等待。
唯有期待,方会焦躁。如果明知那样东西不会来、完全不抱希望,又怎会因担心失望而焦躁?
他知道这种期待战争的心态不对,毕竟是自相残杀的惨剧。然而如果这场战争一定会发生、谁也无法避免,那么早点到来岂不痛快一点?
直到中秋节前,气候情况依旧没有变化。
刺史府开始如常准备过中秋节,这时候的中秋节与后世稍有不同,官员们往往会做一些象征性的事,便是准备一批雄粗饼,到乡间去发给老人。养老才是主题,而非团聚。
秦亮跟着孙礼等官员出行,回到寿春城之后,接着是一场简单的宴席。
宴席上大家谈笑风生,还有人拿秦亮开涮,意思是秦亮在年初振振有词,说今年秋吴兵会来,现在看罢、兵毛都没看到一根。
反而是听信了秦亮方略的孙礼,或许看在他组织兵事上十分尽责,孙礼亲自出面为秦亮说话。
孙礼说:“孙子兵法曰,兵无成势,无恒形。吾等世人不能谓之神,推测不准也是常情。况秋季备边,以备无患,亦非坏事,实乃吾等分内事。”
众人听到这里,这才放过秦亮,不再多言。
但秦亮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吴兵会来。只是因为今年秋气候反常,不利于吴国擅长的水军行动,加上魏军在这个季节容易有所准备、吴兵很难做到战争的突然性,所以诸多不利因素叠加、才让吴国暂停了进攻预谋的推进。
不过孙礼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这时候秦亮再强辩的话、有点不给孙礼面子。所以秦亮没有吭声,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宴席早早散场,阴了一整天的天空,此时也飘起了小雨。
本来是太阳还没下山的时辰,光线却变得非常阴晦不明。秦亮回到刺史府里的住所,搬起了之前写的策略草稿,来到附近的阁楼上。
或因受道家的影响,世人欲近天,此时除了那些低矮简陋的民房,府寺豪宅都爱修阁楼,二到四层最常见。二层往上,常常是四面开窗,采光极好。
借着窗前的光,秦亮把自己写过的简牍又看了一遍。留在手里的大多是草稿,字迹潦草又很多涂改,但因为是他自己写的,重新看明白内容没有啥问题。
看了一会儿,秦亮想起还有一些内容,便叫来佐吏,去传话王康把卧室的竹简也搬来。
绵密而不犀利的小雨、阴云笼罩的天空,这一切都让人心情低沉。想起很多人的质疑、秦亮也不能完全不受影响。还是因为他没有实际作战的经验,严密的理论、似乎并不能让自己完全坚信不疑。人在本能上,大概还是更信赖经历过的事,如果是有多次相同经验、那更容易坚信到固执。
“秦君,东西搬来了。”王康的声音道。
秦亮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扛着个粗布袋,便道:“拿过来罢。”
这时光线更暗了,秦亮没有马上看简牍。他坐了片刻,王康的声音再次让他回过神来。
王康的声音道:“仆去拿灯。”
秦亮点头道:“卿去拿灯,我把窗关上。”
他从木案前爬起来,关掉了三面的木窗,剩下南面的窗户时、他又继续眺望了一阵远方的光景。
蒙蒙小雨,茫茫雨雾让视线看得不远,只有远处的城楼影子隐约在望。何况即便是晴天,仅凭肉眼又能看见什么呢?
“嘎吱”一声,秦亮径直关闭窗户,但人依旧站在原地。他的双手还放在木窗上,额头靠过去抵在手上,埋头又沉思了稍许。
这一次他很固执,目前依旧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种种因素综合推测,吴兵必定会来!只是吴军相当依赖水军优势、把时间延迟了,但应该不会延迟几年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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