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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郡主朝那人看,司马小娘子攥了攥身上的帔子,小声地凑到她的身边:“那是柳善姐姐。”
今日因人多,内向性子的她便有些羞手羞脚,这还是她来赴宴后说的头一句话。
但她很想让郡主知道柳善姐姐。
郡主是她见过最聪慧明智的人,说不定会有法子让柳善姐姐不再满腹忧思。
这样想着,再对上郡主那双认真倾听的眼睛,司马小娘子忐忑的心变得安定,舌头也不打结了。
她告诉郡主,她和柳善都是小小年纪父母亡故、之后寄住在亲戚家中长大,且两人性格同样内敛,故而惺惺相惜,感情深厚。
柳善出阁前,出入这种场合时,总是她们二人作伴。
“柳善姐姐年长我三岁。”
据司马小娘子说,柳善父母在世时,曾为独女定好了一门与孙家的亲事。后来,虽然柳善家所在的西眷柳卷进了些风波、光景大不如前,柳善的父母也早早过世、使她不得不寄人篱下,但那孙家却一直信守约定,待柳善一及笄便将她迎娶了过去。如今成婚已满两年了。
孙氏一族虽颇为清贫,但也是代代出读书人的人家,且以家规严明著称,子弟们自幼便不准与莺燕纠缠,成亲后房中也从无姬妾,在河东名声极佳。
柳善嫁过去后,夫妻琴瑟和鸣,舅姑也待她如亲子。唯一不圆满的,就是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求医问药后,柳善被告知,因她年幼时曾多次跟着父母举家逃难奔波,弱了身底子,故子嗣上会比寻常娘子要艰难些,需好好调养才有望。
从那时起,柳善便天天灌起了苦药汤。
但也许是知道了自己身子的状况后忧心太重、看着仍对她和善的舅姑和温谦的丈夫心中有愧,柳善即使一顿不落地喝着药,却还是日渐憔悴,以往腼腆的笑颜许久都不复见了。
因此,又过了半载,不见好消息出现,柳善便开始将心愿寄托到了神佛身上。
此处离柳善很远,她专心拜着新月,听不见这边的耳语。倒是几个陆续围到小郡主身边的娘子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
这里面,有知道柳善情况的,也有对柳善毫不了解的。
所以,司马小娘子刚说到这儿,就有人悄悄问了出声:“去崖边寺求过了吗?”
“……去过数次了。”
司马小娘子停了停,将“金银珠玉也奉上了不少”这句险些说出来的不妥话咽了回去,“寺中的僧人说,柳善姐姐的子孙缘尚浅,要她更心诚地求祷。不久前,姐姐已从崖边寺请到了神僧金像,在家中设下佛堂,日夜焚香,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得偿所愿……”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本来只是想将柳善姐姐的情况告诉郡主一个人,并没想要在这数人的面前讲,但现在却骑虎难下。
“‘旧传是夜月色明朗,则兔弄影而孕,生子必多。海滨老蚌吐纳月影,则多产明珠’(注1),难怪柳善姐姐在新月下拜得如此虔心。”
小郡主将话接了过去,似也动容地关心问道:“可有去山灵庙也拜拜吗?听说那儿最近在为信众送福水,都说喝了后颇为灵验呢。”
听了郡主的话,周围娘子们的其中几个突然对视,欲言又止。
而一个稍年长些、腕子佩戴着佛珠的貌美妇人则直接皱起了翠眉:“这种流言怎么能传到郡主耳中?”
她转了转腕上佛珠,对着陆扶光就道:“郡主莫要被这些话蒙骗。崖边寺乃正经正统,且不知多少人都曾亲眼见过神僧的神迹,便是您河东陆氏的族长,也称要将佛骨送去神僧那里请他做法加持、庇佑家族兴盛。而那山灵庙,”她鄙弃道,“说是供着什么荒野山灵,却连来历都说不清楚,想也知道不过是个使着哄蒙撒诈把戏的旁门邪道。那福水更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如何敢入口?去那儿的多是穷苦的人家,求个心安,骗骗自己罢了。”
口吻笃定,言之凿凿,一副绝不容置疑的模样。
而这,也正是在崖边寺有意放出对山灵庙的诋毁流言后、如今许多河东门阀世家的心中所想。
是以,小郡主也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山灵竟是假的吗?”
闻言,那戴着佛珠的妙丽妇人便朝着司马小娘子扬扬首:“柳善去山灵庙时,可在那儿闹出了不小的风波,我家这小娘子正在场,您且问问她,便能知道了。”
突然被叫到自己,已经又拘谨缩了起来的司马小娘子有些发懵,不知该从何说起。
慌着犹豫了一下,她对上郡主的眼睛,决定从头开始答:“柳善姐姐去了山灵庙两次,我都陪在她身边。第一次是裴家湖心亭设宴的那日,因我们去得晚了些、等着求签的人又多,怕耽误赴宴,便只在金像前拜了拜就离开了,没有求成签。第二次,是昨日,我们特意早早便去了。”
信众到了山灵庙,在拜过山灵后,要向山灵求签。庙祝在看过签上的签文后,才会为信众端来福水。山灵所赐的签文不同,信众所得的福水也不相同。
——司马小娘子先是如此地向着郡主解释了一番,随后才说起了那日的经历。
“……我看别人摇出来的签,多为墨色、褐色或暗青色。柳善姐姐摇出来的,却通体血红,连上面篆刻的那些不似文字的签文都红得刺眼,仿佛有生血在上面流淌一般,看着十分渗人。”
“我在旁边,看见那血红签都觉得心慌,柳善姐姐自然也感到不吉利,便央求庙祝,又连晃了那签筒四五次,可出来的签竟完全相同,根根血红。”
“这情形许是罕见,很快就来了好些围观的人,姐姐说什么都不肯再继续求,之后……我们便匆忙离开了。
“最后庙祝如何说?”
“那签文解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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