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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听到这里,脸色有些不悦。
“我知道动手打人,逼人开口,你定然看不惯。可对付这种恶人,有时就得比他更恶才行。那马脸家丁生怕再挨打,我问什么便答什么。他自称叫马墨,这种人居然以‘墨’字为名,当真是辱没了这个字。他说韩?包下望湖客邸那段时间,他一直跟在韩?左右,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他说韩?之所以包下望湖客邸,是为了让一个名叫虫惜的婢女入住其中。我之前以为客邸中那穿彩裙的怀有身孕女子是月娘,原来不是,而是这个虫惜。”
刘克庄这话,倒是与宋慈今日所查对应上了。宋慈略微点了点头,继续往下听。
“这虫惜本是服侍韩侂胄的婢女,容貌也生得美,但不知为何,韩侂胄一直对她很是讨厌,倒是韩?看上了她,私下暗合,竟致她怀了孕。这虫惜虽是婢女,却不是怯懦之人,一定要韩?给她名分。韩?只是寻一时之欢,又知道韩侂胄讨厌虫惜,说什么也不肯给这个名分,任由她留在府上吧,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此事迟早瞒不过韩侂胄。韩?便骗虫惜,说要换个地方好生照顾她,先以她偷东西为由,假意将她赶出府,然后将她安顿在望湖客邸,住在听水房,又派了家丁和仆人照料饮食起居,名义上是照顾,实则是将她看管了起来。韩?要她把胎儿打掉,她不肯。韩?又让她远离临安,去外地把孩子生下来,承诺将来一定好好照顾她母子,给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她还是不肯。她执意要韩家的名分,弄得韩?很是着恼。
“腊月十四那晚,韩?和史宽之招了几个角妓,在望湖客邸的临安邸寻欢作乐。韩?酒后提到虫惜的事,史宽之便给他出主意,叫他在虫惜的饭食里偷偷下打胎药。韩?一向性子急,当即照做,派马墨弄来打胎药,下在熬好的鲈鱼汤里,说是给虫惜安胎,亲自送去听水房。韩?之前还叫虫惜打胎,这时却又说安胎,还连夜送去鲈鱼汤,那不是此地无银吗?虫惜有所察觉,无论如何不肯喝。韩?酒劲上来了,对虫惜用强,逼着她喝。两人争执之时,汤打翻在了地上。韩?盛怒之下,抓起花口瓶砸在虫惜的头上,虫惜倒地后,他又用手里碎掉的花口瓶颈,不断地捅刺虫惜的肚子,以泄心中愤恨。
“韩?杀害虫惜的这一幕,却被一个角妓瞧见了,就是熙春楼的月娘。原来韩?和史宽之招来的几个角妓里,就有这位月娘。月娘当时说要去茅厕,却不知如何走到了听水房外,连把守西湖邸的几个家丁都没发现她。她透过窗户,亲眼看见了韩?杀人的一幕,吓得叫出了声,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望湖客邸。韩?生怕事情败露,命马墨将月娘抓回来。
“月娘逃出望湖客邸后,没回城里熙春楼,而是朝南边人少的地方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可当时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路上到处都是积雪,留下了她的脚印,又赶上月圆之夜,月光很亮,追踪起来不难。马墨带着家丁一路追赶,围着西湖绕了半圈,最终在苏堤追上了月娘。后面逼得月娘落水淹死的事,和之前弥光小和尚讲的一样,你我都是知道的。”
“那虫惜的尸体呢?”宋慈问道。
“当时我问起虫惜的尸体,那马墨一脸为难,又不作声了,还是铁柱兄用拳头帮他开了口。”刘克庄道,“马墨说那晚逼死月娘后,他回到望湖客邸时,虫惜的尸体还在听水房里。韩?命他用被子将虫惜的尸体裹起来,连夜运回韩府,埋在了后花园里,事后还在埋尸处故意种了一株枇杷树以掩人耳目。他又派人将听水房中的血迹清理干净,买了一个相似的花口瓶摆在原处,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房中的血迹早就被你我发现了。”
宋慈眉头一凝,道:“虫惜的尸体埋在韩府?”
“是啊,韩?真可谓胆大包天,居然把尸体埋在自家府上。”刘克庄道,“不过这处置手段也算高明,试问谁能想到有人会把尸体埋在自己家里,更别说那是韩府,即便有此怀疑,谁又敢去韩府动土,你说是不是?”
宋慈听完这番转述,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对这番讲述颇为起疑,毕竟这只是马墨的一面之词,不可轻信,问道:“马墨现在何处?”
“我请叶籁兄和铁柱兄相助,先将马墨带回武学看管一夜,明天再说怎么处置他。我还没想好处置之法,你说说,怎生处置他是好?”
“马墨所说之事牵连重大,我这便去武学,将马墨押去提刑司,先看押在狱中。”
刘克庄听了宋慈这话,神色有些失望,用铁钳子拨弄了一下炭火,道:“你去吧,我喝得实在多了些,头还是发晕,我就先去睡了。”起身要回床铺。
“克庄,我想问你一件事。”宋慈忽然道。
“什么事?”
“临安市面上的金箔,通常都是什么样子的?银钱方面的事我不懂,你懂得多些。”
“金箔?”刘克庄语气惊奇,不明白宋慈为何有此一问,“据我所知,临安市面上的金箔,大都出自交引铺,什么样子的都有。”
“金箔上会有戳印吗?”
“有啊,金箔大都会打上‘十足金’的戳印,还会打上交引铺的铺址,有的还会打上工匠的名字,若是金箔成色有问题,便可找去交引铺兑换。我见过的金箔戳印,有‘霸头里角’‘清河坊北’‘都税务前’‘官巷前街’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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