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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帝国的覆灭(长篇小说)(上卷)《血色夕阳》张宝同
太阳已经偏西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落山了,太阳一落山,天就会马上黑下来。一旦天黑了下来,他们就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山中过夜。可是,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么能在这山崖边上过夜?他们当然知道夜间的山风很大,气温很低。所以,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埃尔南多大声喊道,“桑托斯。”
桑托斯答道,“到。”
埃尔南多说,“你先试着过去。”
桑托斯应了声,“是,”就把马匹让别人牵着,走到桥边,试探着用脚踩在铺在桥面上的木板上。可是桥体过于松软,开始明显地晃动起来,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要把人从桥上甩到下面的河谷深涧。桑托斯心里一虚,马上退了回来,说,“上尉,我怕不行,我有恐高症。”
埃尔南多说,“有恐高症也要上,这是命令!”
桑托斯走到埃尔南多跟前,低声恳求着说,“求你了,饶了我吧,我把金盘还给你行吧?”
可是,埃尔南多把手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威胁着说,“你必须上,要再敢退,我崩了你。”
桑托斯见埃尔南多把手枪都拔出来了,也就不敢再吃吃畏畏了。他用手紧抓着两边的护栏,踏着木板,小心翼翼颤颤微微地一步步地朝着桥中走去。快走到桥中间时,桥体由于过长,晃动得非常剧烈,就跟荡秋千似地,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心惊肉跳。也许桑托斯真有恐高症,被吓得站在那里不敢动了,死命地尖叫起来。气得埃尔南多大骂道,“你个软熊,再叫唤,我就崩了你。”说着,便朝天空“嘭”地放了一枪。桑托斯本来就害怕,遭埃尔南多这样一吓,干脆就坐在桥面上,哇哇地哭出声来。
埃尔南多气得大骂起来,可是,他只能吓吓桑托斯,并不敢动真的,因为他对每一个跟着他们兄弟来这里的人都负有责任。见桑托斯吓得坐在了桥上不走了,埃尔南多就想找个人过去把桑托斯扶着带过去。他就对大家问道,“谁过去把那个软熊扶过去?”
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头低了下来。因为大家害怕两个人的重量会加重索桥的承载,会更加地危险。埃尔南多见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真想自己过去,可是,一看这桥这么不结实,桥下又是万丈深渊,而且自己又是小分队的头,万一出了危险,整个任务就没法完成了,所以,看大家都不肯挺身而出,就骂道,“他妈的,要说掷骰子赌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抢得欢。一到正经事上了,都装起熊包软蛋了。”但是,他就是怎么骂,士兵们还是低头不语,弄得他没有一点辙。
这时,有人喊道,“你们看。”大家都抬起头来朝对岸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印第安人见桑托斯坐在桥上吓得直哭喊,便身轻如燕一般地跑上了桥,很快就来到了桑托斯的跟前,拉着桑托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桥的对岸。这让大家非常地惊讶和高兴,心想也许是埃尔南多的那一枪,把哪个过路人给惊动了,便跑过来帮忙来了。
于是,埃尔南多就对过了桥的桑托斯喊道,“让那个当地人过来。”
桑托斯就示意让那个当地人到桥的北岸来。那人几乎是一路小跑般地从桥那边过来了。埃尔南多试着用半生的克丘亚语与这个当地人对话,因为克丘亚语是印加人的通用语。幸好,这个当地人竟然也会说克丘亚语,因为他是当地的政府官员,担任着收取过桥费的职责。按理说他们每个人过桥都要被收取一小盆玉米或是一些羊驼毛,但是,埃尔南多把印加王给他的安全通行证拿出来给那人一看,那人非但不收取过桥费,反而主动热情地提出要为这些远路而来的大个子白人提供食宿。
埃尔南多现在不再为过桥担心了,但却不知这些马该怎么办。因为他知道这桥是为行人或是体重较轻的骆马而设计建造的,却不敢让马匹通过,害怕马匹过桥时会造成桥体的损坏或是垮塌。
可那个当地人却说,“没关系。”说着,便牵着桑托斯的那匹马朝桥中间走去。大家都站在岸边看着那个印第安人神态自若地牵着马不慌不忙的走在桥上,脸上显露出既是惊讶又是赞叹的神色,因为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种桥能承载起象马匹这样的重物。当印加人牵着马过了桥后,埃尔南多让安东尼奥跟着过去,然后是莱托蒙多,就这样,不一会,所有的士兵都牵着马过了桥。
过了桥,桥头的巨大石孔后面有两间房子。一间房子是收费人的住所,另一间比较大的房屋是装玉米和绒毛绒线的。收费人叫阿皮底基,他让大家在自己的小屋里休息了一会,便带着大家到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
在通往村子的路上,路过一片峡谷,一条小溪从峡谷中流过。因为两岸的土地非常地贫脊,所以,被印第安人选为墓地。这里的印第安人的古墓特别多,在峡谷的山头和旱地里有大量的按当地习惯修筑的小土丘,里面埋着尸骨。除过死者的坟墓和他们在世时耕种过的土地,这里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从峡谷中穿过,上到一片坡地,就可以看到散落在山下路边的星星点点的农舍。
村子是在一条狭长的河谷边上,依山傍水,十分地幽静。在离村子不远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河边坡地,一群群骆马在黄昏暮晚中悠闲地吃着并不茂盛的青草。牧人们坐在落日下的坡顶上,吹着一种用芦苇制作的笛子,笛声时而象是长风从高原上吹过,时而象是急流从山谷间穿过,时而又象白云从山顶上缓缓地飘过,或是像细雨从天空上轻轻地飘落。那音调单纯而悠扬,象是从远古和梦中传来的天籁之声。山坡周围长满了属于气温较高地带的植物,这些植物绚丽多彩,芳香扑鼻,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村里的人家三户一片,五户一群地分散在河边谷地中,一条并不算宽的小路,将一户户农舍串联在一起。小路的路面上是干硬而坑洼的泥土路,路旁的田地里种着不同季节的玉米。有些玉米已经成熟待收,有些玉米才长出一人多高,而有些玉米却是刚刚长出嫩芽。在路旁与田地的边上,一股清亮而冰冷的水流顺着坚固而宽大的水渠从科迪勒拉山的高山地带弯弯曲曲地流向山下和山谷。在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果园里梨花飘香,菜园里的西红柿与其他疏菜长势喜人。
当那个守桥人带着骑着战马,拿着火绳枪的西班牙人士兵顺着小路往村子那边走来时,田里或是从路边走过的当地人都用一种好奇和欣喜的笑脸望着他们,并用那种让他们不太懂的当地话向他们打着招呼。接着,便象过年似地奔走相告着把这事告诉给他们所遇见的每一个人。所以,当埃尔南多的人马还未到达村口时,村口的一片很大的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印第安人,他们象庆祝节日似地载歌载舞,欢迎着这些从远方而来的客人。
埃尔南多让士兵们把马匹拴在村口的一片树林边,便围坐在谷场旁看着当地人载歌载舞的欢庆场景。在这些西班牙人的眼中,这些深山里的印加农人仿佛还处在这个世界的初级阶段,正如生命的初级阶段一样,让人有一种清晨之时的新鲜感,所以,让人触目所及的任何事物都觉得亲切与好奇,甚至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地自然平和美好。
看着这些印第安人一副欢快乐观的情景,这让西班牙人很难将他们凄凉悲哀的命运与之联系在一起。印加百姓实际上非常地可怜,他们从来都没有个人自由和人生希望,从他们5岁起命运就已经被划定好了。他们长大后只能成为土地的劳动者,婚娶的女人也是由负责管理他们的官员替他们选定。甚至他们的出生地点都要用一根上了颜色的丝带标示着。这根丝带要一直拴在头上,不敢擅自解掉。在他们长大之后,每年不但要为自家的地,别人的地,村里的地,还有祭司们的地和印加王的地进行耕种,而且还要从事着遍布全国各地的那些巨大的工程的劳作。他们没有个人的利益,没有独立的精神,甚至没有希望,所以,他们对土地没有兴趣,也没有爱国情感,只是盲目地服从权威,而当他们的印加大王被捕之后,他们就会很容易向西班牙人顺从和屈服。
太阳落山之后,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印第安头人让人们在村口的谷场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人们在篝火四周围起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唱着一种很欢快的歌,跳着一种很狂欢的当地舞。这种舞越跳人越多,越跳越热闹。为了表示对客人的热情和欢迎,许多村里的年轻女人拉着年轻的西班牙士兵一起跳舞。士兵们开始还不太会跳,可是很快就能跟着歌声和节拍跳了起来。河边的夜色很美,很幽静,很安详,清凉的夜风吹得人如沐梦浴。
跳了一会舞,一位年老的头人,便让小伙子们端来了野兔肉和煮玉米。这种玉米非常松软,不但鲜嫩可口,而且还有淡淡的甜味。这些食物都是专门用来招待印加大王的客人。士兵们一连几天都没吃过这样可口的饭菜了,所以,每个人都吃了很多的兔肉和玉米。饭刚吃完,头人又让姑娘们端来了奇恰酒。这种奇恰酒才是专门为西班牙客人准备的。
西班牙人捧起姑娘们送来的大碗,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管眼下篝火燃得正旺,舞跳得正欢,便晕头昏脑,倒地一片。于是,头人就亲自带人扶着他们来到村子中间的一片盖得比较阔气一些的公房里歇息。这些公房本身就是为那些政府官员们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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