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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奴坊的后院灯影重重,前院的喧闹随风化入后院,越发显得后院寂寂如死。几班护院挑着灯笼来回巡逻,路线、人数、换班的地点、时间,分毫未变。
黑暗里,一道黑影噙起冷嘲的笑,房檐廊下、石山小径,穿梭如自家后院。
她碧色的身影峨眉月色里如化开的残影,笼于淡起的薄雾里,忽隐忽现得一路向西,转进破旧的院落,于一间矮小的瓦屋前驻足。
她深吸一口气,夜风自她的发丝间穿梭,寂静的夜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相伴十年不曾分离,一朝分开十日,不知大哥能否看出她修为精进?亦或者,会不会夸她长高了?
穆然低低一笑,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才十日罢了,她身量能长高多少?不过大哥或许真会这么做的。他不善言辞,她小时候他最常做的事,便是每过一段时日将她拉到身边,对着他高高的身量比划她矮矮的个头,而后便会皱眉不满,把属于他的大半个馒头分给她一半,理由是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将来个头太矮了不好嫁……
转瞬那时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聘婷少女,她静静立在房门外,像一尊玉雕的人儿,带着那些迫切的思念的心绪,推开了门。
“吱呀。”
门带着细长的声音,开了。那些这些日子以来反复温习的话语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大哥,我回来了……
穆然的眼底晕开水雾,她等着那习惯倚着床榻,守着一双重锤席地而坐的男人惊讶地抬眼看她。然而,这个场景她没能等来,惊讶的只有她。
她怔怔立在房门口,月色将她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落于屋内,屋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孤影独映床前,夜风吹上她的身,发丝衣袂在黑长的人影里翻动,翻覆如此刻波澜涌动的心绪。
远处一队脚步声随风送来,穆然的脸沉在阴影里,衣袖一扫,房门自她身后轻轻合上。她一动不动,眼底却有闪动的光芒,快速扫视了一遍屋里。
每一样摆设都如她记忆中的一般严丝合缝,桌上的茶杯随便放着,用过之后也没有放回原位。这是大哥的习惯,他向来没有把用过的东西物归原位的好习惯。桌子上落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这也没有问题,大哥向来懒得打扫房间,这些年来他的屋子都是她在收拾。
前院尚不到歇场的时辰,或许大哥只是去彩场了。
穆然垂眸,把脸压得更低,她低头走到床榻边,倚着床榻坐到地上,坐着大哥经常坐的地方。
等。
她抱膝坐着,把脸埋在膝里,只用耳朵去听。听前院雅阁里的靡靡之音,听彩场上野兽的怒吼,听人声惨嚎。直到月色西沉,听这些声音渐渐淡去,听小厮催促呼喝,听新奴泼水冲洗染血石台,听铁笼锁链低沉磨响一路往花房方向,听巡查的护院一班又一班自房门前走过,听一个小厮打着哈欠从远处走来,嘴里嚷嚷着要去困觉。
穆然把脸埋得更深,拳头抵在冰凉的泥地上狠狠碾压着,拳未曾陷入泥地,掌心里已渗出红艳的血珠。
不是没发现屋中的不同寻常,她只是刻意去忽略那空茶杯底的薄薄灰尘,忽略凳面上的薄灰,甚至忽略大哥时常坐着的地方染上的薄灰。
她刻意忽略自己心头的不安,告诉自己,大哥会回来。
但事实总是以残酷的方式告诉她,自欺欺人从来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大哥不在这屋里已有一段日子了。或许是几日前,或许是自从她走后。
穆然站起身来,血珠自她握着的指缝间滴落,黑漆漆的屋子里无声炸开。她不再浪费无所谓的时间去猜测那些可能发生在大哥身上的事,亦或者她根本不愿去猜。她只是缓缓抬眼,眼光落在房门外,那一个嚷嚷着要去困觉的小厮,刚好自门前经过。
穆然纵身,飞了出去。
这一纵身,便是雷霆之势。房门忽而扇开,小厮被一只手拉进房里,两人在地上一滚,落地无声,屋里碧色水袖一甩,房门应风而合,一柄薄刀已抵在了小厮的脖颈上。
“说,这屋里的人呢?”
她声音比手中寒刃更冷,一只手覆在小厮口鼻上,只留一丝给他通气。小厮口鼻的热气喷在她手心里,她看见他眼神惊恐。
“什、什么人?我、我不……”
寒彻的刀光在黑暗的屋里雪线般一闪,下一刻已扎进了小厮的肩膀。灵品的短刀入肉穿骨好似割一块豆腐,轻易便刺透小厮的肩骨钉在了地上。
血色自肩上漫开,小厮双眼一翻,煞白的脸色在黑暗的屋里死鬼一般,他扯着嗓子便要嘶嚎出声,那嚎叫却被覆在口鼻上的掌心狠狠按了回去。
他看见那少女缓缓俯下身来,看见她瞳眸里隐隐的赤色,听她道:“我耐心不太好,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今晚就变成一具尸体。说!常虎,在哪儿?”
她应该问常虎怎么样了,但问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常虎在哪儿。她宁愿相信大哥是在她走后被换了房间,或者因为做了什么惹怒管事的事,被关去了柴房。
她看见小厮因认出她来而在眼底浮起的惊愕,却没有时间等他去弄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坊里。手上的刀刃埋在血肉里生生一拧,剧烈的疼痛果然让小厮乖乖招认。
“他、他去了帝京白都!”
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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