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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码头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是繁华的膏腴之地,来去的大商船络绎不绝。
骆修远一行人所乘坐的商船停靠在了码头上,码头上十分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骆修远赶着马车下来,跟着看不见尽头的车队后面,生出了一种可能要排队排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下船的时候太阳正当空,等到他们终于进城时,日头已经将落不落。
给守城门的守卫验过了路引后,马车被放行,入了城中。
该说不愧是江南最富庶的城池,扬州城中往来商贩极多,骆修远甚至看到了不少外邦人。骆修远曾到过扬州,那是好些年以前跟着杜老爷来的。
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又是重要的产盐之地,单这两样,就能催生出很多以此为生的世家豪族。
前朝时的首富花家,便手握好几个大盐矿,就算是皇帝对上花家,都要忌惮三分,后来更是让花家嫡长女入宫为后,试图以此拉拢花家,只可惜前朝内里早就腐朽了,根本不是一个有抱负的明君能够救得回来的。
先帝打天下的时候,江南一代的世家几乎被击溃,这也是为何新朝建立后,朝堂上多为关陇世家的缘故。本朝建立也不过才三十多年,可是这里已然又恢复了曾经的繁荣,甚至更甚几分,旧的世家倒下去,自然会有新的家族兴起,况且那些大世家都很聪明,会在关键时刻断尾求生,当年花家藏起的宝藏,便是为了以后重新将家族延续下去准备的。
骆修远寻了一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三人安顿下来之后,骆修远问花明庭,是否要去花家祖坟祭拜一番。
花明庭坐在窗边,他看不见,却听得见,外面来来去去的行人,口中熟悉的乡音让他有些恍惚。
花家出事的时候他尚且还很小,记忆的尽头,是绫罗绸缎,雕梁画栋,短暂的宁静之后就是慌乱,整个花家都乱了起来,他被奶娘紧紧抱在怀里,跟着阿姐离开,马车颠簸,水路晃荡,那是一段极其混乱的记忆。
他长大以后,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避开了扬州,算起来,这还是他离开之后,第一次回到这里。
花家旁支散落各地,早就没有了音讯,如今这扬州城中,也不知还有没有花家人的踪影。
不过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去看看的。
骆修远知道了花明庭的意思后,又下了楼,寻了店小二打听,之后七拐八绕的,过了几道手,骆修远可算是打听到了花家的消息。
如今的扬州城中还有一支花家人,离得并不远,和他们所住的客栈,仅隔了两条街。
休整一晚后,骆修远跟着花明庭上门拜访。
“看起来,他们日子还不错。”骆修远看着眼前气派的三进大院子,嘀嘀咕咕地和骆修远说着话,他上前去敲了敲门。
看门的小厮来应门,见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男子,上下打量这二人,衣着简单但整齐,用料也还算考究,态度便还算恭敬,“二位来我们花府所为何事?”
“我们想拜访一下你们家老爷。”骆修远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你将这玉佩给你们老爷看过,他会明白的。”
小厮有些犹豫,但那玉佩入手触感细腻如凝脂,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当即也不敢耽搁,将二人引进偏厅后,急急忙忙去跟主家通报去了。
骆修远交给小厮的玉佩,是花明庭给他的,当年花家还未败落之时,有孩子出生后,都会被赐下一块玉佩,证明花家子嗣的身份。以前的世家,总是会在这些事情上面极其考究,花家如此,温家族地的温家人也是如此。
骆修远和花明庭没有等太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就有一个身形很富态的老头跑了过来,他手里握着那枚玉佩,喘着粗气站在了偏厅门口,他看到了花明庭,眼圈慢慢红了,“你是……你是明庭少爷?”
花明庭站起来,他看不见,只朝着声音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是,我是花明庭。”
那老头得了准信,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他在仆从的搀扶下走进来,抓住花明庭的手就开始哭嚎,“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我终于等到了,我以为主家都没了……”
老头曾经是花家主身边的忠仆,当年花家几乎一夕倾覆,树倒猢狲散,旁支匆匆收敛家财离了扬州城,只有老头带着家主的命令,带着一部分家产去了离扬州几十里外的村中蛰伏,家主让他守在扬州城,等到天下安定,就回城中,想办法守住他手里的产业,等到有朝一日花家嫡枝的人归来。
老头当年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如今三十年过去,已然垂垂老矣,他守在这里,守着家主的命令,哪怕家主不在了,他也不曾遗忘过自己的使命。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新朝安定下来,他却迟迟等不到主家归来,他不敢死,怕死了到了地下无法和主家交代,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孩子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老头却不愿意相信家主送出去的两个孩子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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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老头哭得像个孩子,他哭着哭着,泪眼朦胧间发现了花明庭眼睛的异常,一时间只觉得更难过了。
当年花家主出事的时候,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花明庭生的和家主很像,所以老头才能第一时间将花明庭认出来,花家主曾经是多么惊才绝艳,小主子也不遑多让,可是白璧有瑕,小主子的眼睛却看不见了。
老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骆修远都有些担心他会哭晕过去,但好在,老人家那阵子情绪慢慢平息,他紧紧拉着花明庭不撒手,开始絮絮叨叨的和花明庭说起这些年来,他们留在扬州城中都发生了些什么,说如今花家还有哪些产业,说到最后,他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了花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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