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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你背信弃义!我便是做鬼也要生生将你生吞活剥!!!”
“你不配作我儒门之人!儒门苗裔让你一朝尽灭,你不得好死!!”
“贼子毁我仕途!贼子毁我仕途!叫我生啖你肉啊!!”
这里是枭卫大狱,三层的地牢,仅是到了第一层,陆栖鸾便感到了彻骨之寒。
而比之寒冷更可怕的,是牢中凄厉的叫骂之声。
他们大多数是左相一脉,陈望同批进士,苦苦研学十数年、有的甚至数十年,好不容易得登青云,却瞬间跌落地底,等待他们的,是岭南的阴湿,或是塞北的苦寒……
陆栖鸾心里多少是有点怕的,捂着耳朵跟狱卒穿行过一扇扇紧闭的门,待看见牢中熟悉的人影时,才将手放下来。
“这样的重犯,只能匀给您一刻的时间,陆校书还请快些。”
“多谢。”
待狱卒走后,陆栖鸾才徐徐走近,看他靠着牢门静静坐着,小声喊了他一声。
“你来了。”
陈望的语气好似久经奔波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并未回头,只问道:“地牢阴湿,不是女孩子家该来的地方。”
听到他这么说,陆栖鸾反而有些不自在,道:“给池冰的仇报完了,我来也没别的事,就在这儿待一会儿,有什么薄情寡义的话,想骂就骂吧。”
陈望仰起头看着天窗处投下的薄光,轻声道:“本就是寡义之人,又怎会说他人薄情。若说有何不满,昨日我还想着你若是再给我个一年半载,我便有把握将朝政洗之一清……可今日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诚如你那日所言,不知三年五载后,陈诺之一介弑父恶者,可还记得昨日发下之诺。人心易变,唯你这句,说尽我半生流离。”
眼神微暗,陆栖鸾坐下来背靠着牢门道:“那些证言,我是从嫉妒你的同乡那处听来的,也曾想过你这辈子受尽苦楚,该是熬到头了,我也该放过你才是。可诺之,对陆栖鸾而言,家人胜于一切,从你答应换了池冰心血的一刻起,错便是错了,我心里纵然多有不忍,手上却是不能不狠的。”
“我知道,若是昨日换了别人来说我这罪名,我有把握脱罪。”
“我不会让你脱罪的,无论你自首与否。”
……可惜他心里还存着不忍,没有与她斗到那份上。
听见她这话,陈望无声地笑了笑,慢慢回忆起从前的事。
“……昔日饿肚子时,想着那些戴着官帽的,定是世间顶轻松的人了。可等到高权在握,却又嫌那官帽太沉,压得人脊梁难直。”
陆栖鸾听他自嘲至此,忍不住问道:“倘若再来一次,你会如何做?”
陈望没有回答,似是看着天光出神,半晌,方答道:“倘若再来一次,陈诺之会找个不那么挂心的姑娘家,夺她家功名,弑父晋位,写诗时用右手,待权倾天下时,铁石心肠,不曾后悔。”
他说得明白,恶者便是恶者,生于恶地,长于恶庭,不知为善之几何。
“上面说,叫你秋后上路,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有什么话想给别人说,我可以带个口信。”
话一说出口,陆栖鸾便有些愧疚……她明知他早已无人可诉,无人可说了。
片刻后,牢门中的人道——
“我有个喜欢的姑娘,你代我告诉她,陈诺之疏情,比不得世间诸般情种,他年遇人如我者,莫耽儿女情长。”
……
四月十五,朝廷清查春闱舞弊涉案之人,左相门生零落大半,告病归家休养。
四月十七,辛酉年探花郎陆池冰被窃取功名之案沉冤得雪,但因殿试之上屈于胁迫包庇舞弊实情,着令调任崖州县令,留待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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