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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面（第1页）

林佳的离开让李清乐无所适从，她想过她们之间会慢慢疏远，直至形同陌路，没想到分离会来得这么快。她又回到了那种独来独往的生活。林佳留在留言板上的那句话她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个中滋味难以言说。每每想到那天跪在办公室的林佳，她就心有余悸。她关闭了那个花里胡哨的qq空间，注销了游戏账号，不再关注那些虚无缥缈的潮流明星，关闭了qq好友的申请键，厌倦了那些千篇一律，枯燥乏味无营养的聊天内容，只保留了和徐攀的聊天框。

有一次一个男生加她的qq，备注写着“同乡”，她才同意了申请。聊了之后才知道是去年到奶妈家拜年的时候，带她去串门的一个大哥哥。本来看在勉强算是同乡的份上，李清乐应付着和他闲聊，谁知道才过了十几天，他就流露出想要和李清乐交往的想法。吓得李清乐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赶紧一顿解释，也不知道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居然还在每天缠着李清乐说个不停，甚至说等李清乐回家就要来她家提亲，等她毕业长大了，他们就结婚。李清乐一阵反感，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要了他的电话号码，转手就给了妈妈，让妈妈和他说去。然后把他关进了小黑屋，后来偶然一次点到了他的主页，看见他的个性签名改成了“我在等一个女孩长大！”给她看得直想笑，如果是几年前看到这句话，她可能会动心，很不巧，是现在看到的。她不用和他结婚，都能知道如果她跟着他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是重复妈妈那种手心向上的日子，她不想！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高三如期而至，她也走上了备战高考的独木桥。燥热的教室里，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吹出的微弱热风不够几十个学生瓜分，他们一手奋笔疾书，一手拿着纸制折伞用力地扇着，即便如此还是无法阻止汗水落进眼眶。随手一擦，目光依然紧紧追随着老师在黑板上划下的条条印记，生怕它们在下一秒就会消失。四十分钟的课堂一眨眼就成为了历史，十分钟的课间少了很多喧闹，老师们的办公室挤满了疑惑而焦急的学生。每一次月考之后，李清乐都会冲到班级排行榜前，一分一分地算着自己的成绩，那掉在尾巴上的成绩提醒着她，自己放纵的后果是多么得清晰。

一年，她还有一年，还可以再来。

每天中午放学时候，她都会继续看书学习，等到别人都走了，她才飞快地跑到校门口买一份盒饭拿回教室，继续边吃边看书。中午寂静的教室让人昏昏欲睡，于是她又拿着书跑到田径场上站着背书，诺达的校园里回荡着着她的读书声，毒辣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她，汗水顺着后背不断地往下落，她只能逼迫自己读得更大声。等到她声音沙哑了，也就差不多到了下午的上课时间，跑到厕所泼一把凉水，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又投入到紧张的课堂学习中。下午放学之后，吃完饭，她会静静地坐在操场边，看着同学们在微风斜阳里嬉笑打闹，享受这短暂的宁静时光。晚自习结束已经是十点半，回到出租屋洗漱完毕，她开始检查自己这一天的作业完成情况，回顾背诵过的知识，做一天的查缺补漏。很多时候到了凌晨一两点她才躺在了床上，在进入梦乡之前她甚至还会因为忘了某个知识点再爬起来翻书。她如此得忘我，让妈妈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

“妹儿，别学那么晚，该睡觉就睡觉，睡好觉才有精神学习啊。”

“你这么学，身体会受不了的。”

“这孩子是学魔怔了吧！”

爸爸看她的眼光稍微柔和了一些，言语也不再那么生冷。但是，魔怔？还远着呢。她只是想把那些失去的时间尽量找回来而已。

时间待她不薄，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凌晨，她坐在熟悉的“寻梦网吧”里，半响不敢打开查分系统。最好的最坏的结果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当她用颤抖的手指输入准考证的最后一个号码时，屏幕面前出现了无比鲜艳的“540”，她惊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退出了又进入，没错的，就是“540”！这样的分数对于一个文科学生而言不是什么高分，可是对于李清乐来说，已经是她难以想象的惊喜。这一年她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的成绩从接近四百，到四百多，最后徘徊在五百上下。

她泪眼模糊地拨通了妈妈的手机，努力地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妈，成绩出来了，540。”

“多少？”

电话那头，李清乐模糊听到了爸爸在小声地询问妈妈。

“540”

“540？嗯。这能考哪个大学？”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她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平静中带有一些失落。540怎么了呢？有那么差吗？考不上大学吗？似乎还没有人和她说过关于大学的事，说来可笑，她竟然还不清楚贵州省内都有哪些她能考上的大学。废寝忘食了一年，到头来还一头雾水。她开始着急起来，她不知道要去问谁。忐忑地等到老师通知去学校填志愿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有老师在，可以问老师。

来到老师的办公室，她傻眼了，那么多同学都在。他们围着老师，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高考分数，讨论自己的理想大学，老师也热情，耐心地指导着他们填报志愿。李清乐坐在他们旁边，迟迟不敢开口。和同学们相比，她的分数有些说不出口，更不敢主动找老师。她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跑操的时候，她和同桌并排站着，班主任走到她们面前，笑呵呵地询问同桌的理想大学，还鼓励同桌继续加油，希望很大。那时候她很期待班主任也能问问她，可是她分明看到班主任在瞥到她的一瞬间收起了笑容，一言不发地走了。是啊，同桌是一个听话认真而且学习很好的学生，尽管在刚分班的时候，她的成绩比李清乐还差，有时候她还要抄李清乐的作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李清乐抄她的作业。现在，怪不着班主任用另一幅面孔对她，毕竟老师也曾想拉她一把，是她自己葬送了机会。呵呵，这就叫自食其果吧。无奈，她自己在网上胡乱地搜索着贵州的大学，眼花缭乱，那些重点大学她是压根不敢看的，又查询了一番省外的高校，此时，她还没有要去省外的打算。思索一番，她选了两个二本院校作第一第二支援，选一个一本作第三志愿。她听说过滑档的案例，她不敢赌。可是，志愿填写好了，她却不想提交，她不甘心。

“你把这个学校作第一志愿啊？”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老师是在和她说话之后，她激动地“嗯”了一声。想问老师可不可以，可是又一时张不开嘴，只是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盯着老师。

“你考了多少分？”

“540。”

“嗯。”

她以为老师会指导她，可是，她失望了，老师只是笑着点点头走开了。

老师也觉得540分很低吗？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算了，就这样吧。她回过头毫不犹豫地点了提交，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如果，爸爸妈妈读过大学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像其他父母一样，也能亲自指导她填志愿。但是，事已至此，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在等待录取通知的那段时间，她不敢回家，她害怕那些三姑六婆的询问。漫长的等待几乎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她只能又在县城里找了份暑假工，一来消磨时间，二来一旦真的大学无望，那么她也不用回家问爸妈要出门打工的路费钱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终，等待没有落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是送到了她的手里。虽然只是一个二本学校，在李清乐眼里却也无比珍贵。她一遍一遍地翻看着那份色彩艳丽的录取通知书，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入学须知，还有一张银行卡。她想着，要是她不曾肆意放纵自己，会不会有更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她手里。虽有遗憾，也算小小的圆满。

“要不要给妹儿也办个升学宴？”

当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的时候，妈妈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开心地询问着爸爸。李清乐也在等待着爸爸的回答。爸爸没有接过话茬，只是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翻了翻，又放下了。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重点大学，没有办的必要？”

李清乐眼眶一红，低下头去，她一直都知道爸爸的希望有多大。她还在小学的时候，爸爸就曾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过要她长大之后考清华。呵，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他的天方夜谭而已。

“你什么意思？我们妹儿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个大学，你还挑上了？”妈妈像炸了毛的猫似的怒了。

“哎呀，你看嘛，我二姐家的小鱼都考上航空大学了。她就考上一个二本学校，有什么好办的。”

“你拿二妹家小鱼和我们妹儿比，那能比吗？人家小鱼从小就有爸妈在身边陪读，什么都不用做，一天到晚学习就行了，要什么你二妹就给买什么，什么平板，电脑全都有。我们妹儿呢？从小不点的时候我们就把她丢在家里，和一个免费打工仔差不多，一有活了，你妈就让她这家帮两天那家帮两天。要什么没什么，想要几块钱买一本本子，你妈还要把她骂一顿。好不容易等到我们回来了，一个小姑娘家又自己去县城读书，给你要个生活费，你动不动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你是辅导过她几次作业？你给她去开过几个家长会？你认识她的几个老师？你连她的教室在哪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比，你怎么不拿你和你二妹二妹夫比。老子忍了你很久了，老不死的！”

看见妈妈大动肝火，被战火波及的奶奶垮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声。而爸爸连忙换上了笑脸：“哎呀，你看你这个人，我又不是说一定不办。”

妈妈没有打算给爸爸台阶下：“你给老子少来这套，老子和你过了半辈子了，你抬什么屁股要拉什么屎，老子还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妹儿能考上大学，全靠她自己。往上数三代，你李家出过一个大学生没？今天，我妹儿给你李家考了一个大学，你但凡有点良心，都该去给你家祖坟上一柱香。你还挑上了！没有那个命，眼睛就别看那么高。有本事你去考，老子看你能考上清华还是北大！”

妈妈一顿输出，爸爸哑口无言，只是嬉笑着朝李清乐眨了眨眼。

奶奶看妈妈的火没有消停的意思，也连忙笑哈哈地说：“哎呀，好了，你们俩口子别吵了。娃儿有本事考上大学，不管什么的。摆几桌席，也是好事！我就说我们乐乐会有大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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