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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戏腔杳杳,琵琶渺渺,秦淮河、何家、陶家此消彼长的笙歌挤逼着这座寒酸的院落,寒酸的墙。
箫娘的心却空前的丰富,有期待在一点一点地随那些遥遥的锣鼓跃动。与想要富贵金银那种一潭死水的期盼不同,此刻她黑漆漆的心更像落进一只调皮的萤火虫,总栖不到底,又不肯飞出去。
她远远地半边屁股坐在长条凳的这一头,席泠在那一头,远得中间能横整个人世。面前三盏笼了鹅黄纱罩的灯,益发黄得浓烈,头顶却是清清的月。
即便天色暗得这样子,她也不敢瞧他,生怕他引诱她说些不着边的话,也怕他化了个模样,要侵袭她,比方那一个拥抱。
总之,她心慌得手抖,却要面子地赖给晚风,一定是它吹得她发冷了。
这拙劣的借口说服不了自己,就转而对席泠凶起来,“做什么?木杵杵在这里坐着又不说话,还要不要吃饭啦?!噢,你倒是外头吃了几口回来,我还饿着呢!”
席泠懂得,她越心慌时就越凶。他容忍她此刻的坏脾气,把灯罩随手拨一拨,里头的火苗便缥缈地晃几下,跳动在他漆黑的眼里,点燃了。
他轻轻喊了声:“箫娘。”干脆又利落。
蓦地吓得箫娘心里咯噔抖了下,她怀疑他的声音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器,摄了她的魂。她匆匆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焦灼地等着他后头的话。
可他后头又没话了。她那种失落,仿佛陡地流干了一条河,只剩河床,那些干燥的砂石,就是她等得枯竭成粉末的心。但她仍在顽固等着。
等得不耐烦了,顶多用胳膊撞他一下,“有哪样事情你讲呀!喊人家,又不做声。”
席泠想了半晌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从先秦到当今,又觉得一切辞藻都不能生动表达他的情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个如此情感充沛的人,充沛得心里涨着慢慢的血肉,却不知道该怎样捧给她瞧。
就把这世上所有的风月情浓的诗词都写下来,写满三千纸,也不够表达他。他拨弄灯罩,专注盯着那些流转的暧昧烛光,干脆就别说了吧。
箫娘以为他不会再说了,把眼无奈地落回那些风吹冷的菜碟子里,“我还是去热饭吧,跟你坐到死,也没个屁放,白白饿死人。”
谁知裙才离了凳子半寸,席泠又将她拽回来,拽到身边。箫娘那满心的死灰不自主地再度复燃,预备窥再他一眼,再揣测他一番,再等他一句吧。
刚一抬眼,席泠就冷不防地俯了过来,箫娘连他的耳眼口鼻都没瞧清,那黑漆漆的瞳孔就近近映在了她眼前。他把她的眼望一望,就怀揣着某种直白的目的半垂眼皮盯着她的嘴。
那目光,像是摁住了猎物的爪子,把猎物翻来覆去地琢磨,找寻一个最肥美的位置下口。箫娘本能地缩缩脖子,要退躲,却被他凉丝丝的手捏住了下巴。她进退两难,扇一次睫毛的功夫,他就亲了上来。
他先是印着她的嘴巴,停了须臾,才开始轻轻咬,把柔韧的舌头缓慢横扫。箫娘把心也提到嗓子眼里,惊愕得忘了阖眼,刚巧他也没阖眼,他们都在彼此眼中望见满天的繁星。
渐渐地,箫娘在他繁重的鼻息里软了骨头,连指甲缝都有些酥酥的,只好无措地攥着腿上的裙。又渐渐,在他辗转的唇间,她不能呼吸,轻轻“呜”了一声,张开了嘴。
席泠趁势窜进去,把他在无数个清晨黄昏里的幻想施行。急迫得像要把她拆骨入腹。她呜呜咽咽的哼鸣像只犯懒的猫,伴着四片唇间濡润的声响,叫他从耳根烫到了指端。手掌就不由己地在她背上摩挲,胡乱打转,想钻进她的皮肉里。
但他觉得这样不够尊重她,便把手蜷起来,兜着她的腰,嗓子里想把她的魂魄叫出来,“箫娘,箫娘。”一遍一遍含混地喊。
箫娘从最初的惊心动魄,到神魂飘荡,亲吻似乎成了一场灾难,她连心也好像紧迫得要把一辈子的光阴都跳完。
不行,她想她还不能死,他们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呢。于是她忙把三魂七魄都拉回,硬起骨头推开他,“我喘不过来气了!”
席泠稍稍惊骇,旋即眼皮半阖,目光懒懒的、贪婪地流溢在她脸上,胸口狂躁起伏。箫娘的脸与心都烧着,借着烛光,瞧见他嘴上淡淡凌乱的红痕,是她嘴上的胭脂。
她忽然惊觉他们做了什么,迟到的羞涩迅猛地席卷了她。袭击得她晕头转向,眼不知往哪里放,手也不知往哪里垂,唯独一双脚,臊得想逃,“我我我要去睡了。”
她慌慌忙忙站起来,低着脑袋往西厢去,忽地一声“啊!”原来踩了裙角,狠摔在门前!
席泠三两步跨上去要抚,她却顾不得痛,连滚带爬十分狼狈地往门里匍匐进去,“你不要过来!”
“怎的了?”席泠有些发蒙,赶去叩叩门。
门缝里便传来她急躁的嗓音,“也不许问!”
席泠蜷着手稍稍一想,大约她是害羞了。真是奇,她还会害羞。他转过背,对着檐外的月笑一下,抿抿下唇,将一点残脂艳粉卷入腹中。
箫娘狼狈慌张地躲在屋里,点着一盏灯,透过窗缝看他。灶上也点了灯,灶里烧得红红的火,映着他的脸,瞧不出脸上的红是臊、还是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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