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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作为这紫荫河的河伯,某些属于水神一脉的神灵能力,于她而言当然也不在话下,所以当这个狐妖从山谷两侧的林间偷偷摸摸跑出来,又小心翼翼靠近那座旧河伯庙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就像当初,那个少年仙师与这女妖在旧庙门前争斗时,她也同样感应到了动静,这都是差不多的道理。旧河伯庙已然废弃,但她依旧可以通过缓缓流淌的河中水脉感知到沿岸附近的变化。
当这狐妖靠近旧河伯庙,又在那庙中贡台上趴卧半夜,她几乎就等于是在凝视着她的所有动作,只是不太明白这本只是想鸠占鹊巢的女妖,为何会突然起了杀心?已经占了那座旧庙还不止,竟然还想染指新庙?
天下神灵一脉对于妖物邪祟而言是有大道压胜的,所以这些山野妖物大多时候都不会主动选择靠近神灵。
即便是某些修为高绝的大妖,除非有某些非做不可的图谋,否则依旧绝不会选择主动靠近神灵一脉的金身本尊,哪怕只是针对某些品秩较低的神灵。
故而眼前这女妖,行为作派如此反常,自然就有了个极大的可能是因为那个少年仙师!
但女子河伯也只是隐约如此觉得,至于不能确实的原因,则是因为在她作为紫荫河伯的神灵视野之中,那一行三人好像还在山谷以东二十里外的那处夜宿之地,且他们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太远。
对面,风姿绰约的狐妖女子,看着那对一坐一站在河伯庙外河畔礁石上的主仆,轻声细语妩媚妖冶给了四个字,“拆庙,杀神!”
女子河伯闻言依旧一脸冷漠,只是表情平静看着那个女妖,一言不发。
倒是那个年迈庙祝,在听清了这句大逆不道之言后,突然就眯起眼来冷冷道:“好大的胆子!”
狐妖玉釉笑了笑,“胆子大不大其实不重要,奴家只是突然有个疑问,既然这神龛由谁坐都是坐,那为何就不能是奴家坐?”
女妖说着话,像是有些可惜般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自打化形成人后,奴家这一路上被人追杀了无数山水路程,也是直到今夜趴了一回贡台后才明白,原来只有胆子够大,才能有吃饱又吃撑的机会。”
狐妖女子这句话,其实也并不全是唬那对河伯主仆的随口之言。
这一路上被追杀数千里,她几乎一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般四处逃命,直到某一次实在被逼无奈,不得不费尽心力弄死了一个追杀她的仙家修士,那个时候也才终于知道了一件事,原来跟在她身后的那些所谓仙家中人,也不全是为了他们的那个什么人族破战功。
世上人大都各自心中有所求,很多仙家修士自从踏上道途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枯坐山中,参天道、观地势、悟长生,从不与人间芸芸众生多说哪怕一句话;但也还会有些人,一程悟道路迢迢,就从未在山上打坐过一天,他们心中的天地大道,又尽在红尘中…
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自然也就会有各人各不同的人心算计。
有人想着怎么努力除妖镇邪,好去换一道在那八本账簿上的战绩勒功,也就自然还会有人想着怎么捉妖入竹笼,然后让别人拿去换战功,而他则以此来换些别的实惠好处。
不能说谁有错,只是很能说明了一件事,总会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要靠胆量来吃饭的。
站在礁石边的年迈老妪,看着那个说完了话就直接开始迈步向前,丝毫没有迟疑之色的女子狐妖,一瞬间眼含惊异,因为她没想到这女妖竟然不是虚张声势。
老妪回头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女子河伯,缓声道:“大人,妖邪作祟犯上作乱,请大人出手伏妖。”
女子河伯抬起头来看了眼那老妪,不置可否并无话说,只是在又看向那狐妖时,突然笑了笑,“既然是想要鸠占鹊巢,不是应该将两座庙都抢在手中吗?杀神就可以了,为何还要拆庙?”
玉釉闻言脚下一顿,还真就考虑了一番那女子河伯的问题,接着笑道:“奴家是觉得,既然是那座旧庙经过了钦天监和中土的勘验,我自然就还是守规矩为好,免得叫人家发现了不对再找过来,岂不就成了一碗好饭却不能好好吃到嘴里了?”
那个站在礁石边的庙祝老妪,听到这女子妖物如此说话,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但却又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介妖物,也敢冒充神灵,难不成你以为占了座神庙就能万事大吉?真当帝国钦天监的那部《搜神录》是摆设?”
玉釉不以为意,那一张俏脸上的妖媚笑意也没有丝毫变化,“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那也不妨叫二位大人知晓,奴家在逃命至此的路上其实曾遇见过一个人。”
女子河伯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般问道:“什么人?”
玉釉一笑,“那人曾跟奴家承诺过,只要我能除掉二位大人,他就能保我长住在那座下游百里处的旧神庙中,而且不仅是能偷梁换柱成为此地河伯,还能担保不被发现。”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却偏偏又似曾相识,不明就里的人未必听得懂含义,但放在某些有心人的耳中,就好似一声晴天霹雳!毕竟某些有心人的心思深沉处,总能让与之打过交道的人一个个都心有余悸,长长久久、念念不忘!
那个年迈老妪不出所料,在这一瞬间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一双手也不由自主开始各自握拳,微微眯起的浑浊眼神中闪过一抹狐疑。
“神灵一脉,从身前在世时的籍贯出身,到死后的论功勘验、封正建庙,所有事都会被一笔不差记录在各国神谱《搜神录》之中,如人间百姓的家族族谱一样清清楚楚。”
“人家说能帮你隐瞒钦天监,你个蠢物还真就信了?”
女妖看着那明显开始心绪不稳的老庙祝,无所谓般笑道:“奴家不过就是个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山野妖物而已,哪里管得了真与不真?既然有高人愿意支招,奴家又为何不敢大胆一试?”
“赌输了也不过就是继续被人追杀罢了,可若是赌赢了呢?是不是就不用风餐露宿,疲于奔命了?大人觉得这买卖不能信,或是觉着奴家蠢笨好骗,那只是因为你守着神庙能吃得饱穿得暖,堂堂富家翁不会懂我们这些可怜人的难处而已。”
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某些冗长前尘说完的女妖玉釉,笑看着对面那一对表情各异的主仆,似乎是终于耗完了所有的耐心,猛地开始爆发出一股几乎瞬间遮蔽方圆百丈的浓重妖气。
“说太多也无用,于两位大人也不过是身后事而已,轮回路迢迢还是要早些上路,奴家恭送二位大人一程。”
狐妖玉釉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开始下杀手!
她之所以敢如此毫无顾忌,当然也是趁人病要人命,紫荫河香火清浅,这一对主仆都是在饿死又饿不死之间挣扎,用不着让她太过胆怯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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