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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氏家老连忙上前敬礼道:“见过秦大夫,尉氏家臣奉命拜上。”
秦大夫略回一礼,并未回应,直接道:“何以仅万石?”
秦大夫失礼的举动连张辄都感到惊诧,尉氏家老却似习以为常,不动声色道:“仓猝之间,仅得此数,余者陆续而至。”
秦大夫道:“只得如此,且先随吾入城。”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钟,敲击出一个韵律,一支秦军百人队像变魔术一般,突然出现在这支粮队的两侧,将他们夹在中间。神出鬼没的架势,把张辄吓了一跳,拿眼悄悄四下观望,发现其他的人也都面色大变:突然被一群手持武器的陌生人包围在中间,心中第一反应自然是恐惧。连尉氏家老脸色也有些苍白,面上使劲地挤着笑容,额上渗出汗来。秦大夫也不理他,步出车队,走到秦兵队列外,手一挥,钟发出一声响,前方几声梆子声传来,似在应和。张辄向梆子声的方向望去,发现不知何时竟树起一面旗来。随着旗帜向前移动,整个车队继续缓缓向前开动。
前行不久,眼前的房舍突然增多起来,不久,道路上也开始铺上青石,一座集镇出现在大家眼前。
启封之所以繁华,自然是由于魏王从济水引水所开的鸿沟。鸿沟蜿蜒南下,经颍水直达淮水,交通了与楚国的联系,江淮物资沿河而上,启封是入大梁前的最后一站。但启封城并不在启封最繁华的地方,毕竟,当初郑国在这里屯兵设站时,还没有鸿沟——这座城离鸿沟还有大约十里——而夹鸿沟而筑起的众多店铺、逆旅和房舍,其实并无城池护卫。
秦大夫领着车队直接穿过市坊,转了两个弯,带着车队来到一座桥头。桥的另一头挖出了堑濠和胸墙,胸墙后面不知有多少人。秦大夫让车队停下,百名秦兵有令旗指挥下,极有秩序地在道路远离河岸的一侧列队,于是道路上再无行人经过。
进入启封后,张辄没有在路上发现太多秦兵,只远远望见一伍捧着节符在镇中巡逻,但距离较远,一晃而过。现在见河边的防御阵势,明白秦人是将防御重心放在启封城上,在市坊只派出少数兵力维持治安。他偷眼向后面瞟了瞟,吕伯一行还在,但其他三众已经不知去向。由于这段道路已经净道,他们也不可能在附近出现。张辄知道自己采取不了任何行动,决定好好看一看秦人下一步如何运粮——这也许可以窥测到秦军的部署。
在秦大夫的指挥下,一辆牛车上了桥,转到胸墙的后面,看不见踪迹;然后是下一辆。秦大夫很谨慎,始终保持桥上只有一辆粮车,三人随行。张辄悄声问尉氏家老:“车乘过桥后,去往何处?”
尉氏家老道:“不知。”
张辄道:“不虞有诈?”
尉氏家老道:“奈何?”
这时,前面的秦大夫一声断喝:“不得交口!”
张辄吃了一惊,自己与尉氏家老如此小声的对话也会被人听见吗?随见队列中的秦兵将眼光扫过来,他明白可能只是有声音为秦大夫所闻,但并不知是自己所为,遂低头神色不动,秦人也无进一步动作。
这下张辄也提高了警惕,看来秦人对这批人也并不信任,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打算大约不能成功;尉氏家老所知情况可能也不多,难以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可能只能见机行事了。——要是曾季在这里,会怎么做呢?张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所吸引,顺着它想了下去。
想什么就来什么。远远的从一个岔道口,一个短褐之人十分显眼地出现了,张辄偷眼观之,正是曾季,手中捧着一支节符,所以未被阻拦。
秦大夫自然也被曾季所吸引,当然也认得,连忙放过一车,急匆匆地过来。两人交谈片刻,秦大夫即指派了十人跟着曾季来到车队后方。曾季从后往前数了二十乘,让一名伍长领着手下往前而行,从尉氏家老身边的人中指了一人领队。尉氏家老见状大惊,拿眼望向曾季。曾季道:“无忧,此桥难过,上下三里各有一桥,可以分过。家老但镇于此,必无他事。”随又数了二十乘,手一指,竟是张辄,道:“汝可守之。”张辄也吃了一惊,不知曾季此举何意,但容不得多想,只得出列。这一队二十乘,车夫六十人,加上张辄,跟着另一伍秦兵向上游而去。
和前不队向下游而去不同,向上游而去的一队需要掉头。张辄乘此瞬间的混乱,换边走在车队靠河的一边,让牛车挡住了自己的身影,路过吕伯一行时,将手一碰郭叔,郭叔即自然地走在张辄身边,仿佛从来就在那里一般。
上游的桥离此处也不可二三里,这里正好是秦大夫带领百人净道的末尾。大桥两侧由伍长带来的伍人负责净道,人与人之间自然隔出好大间距,伍长向队中喊一声:“主司出阵!”张辄一碰郭叔,两人并肩跑出队列。伍长见是两人,皱了皱眉,但心里记得清楚,曾季所指一人,正是所有人中惟一士子打扮的人,大约士子身边总要带个家臣吧。记忆中张辄的相貌无差,带个家臣就带吧。于是领着两人上了桥,在桥中间与守桥的秦大夫交接。
秦大夫对张辄道:“可认得人准?”
张辄心中一动,故意装出听不懂秦音的样子,望向郭叔。郭叔会意,马上用郑音道:“大夫询问可认得人准?”张辄连忙敬礼,道:“认得准!”
秦大夫见为公子哥一副少出门办事,完全不能自理的样子,心中叹口气:如此无能之辈,但凭祖宗血脉,竟诸事占先。面上不客气地道:“桥下诸乘,可为汝乡里?”
这次不等翻译,郭叔直接道:“正是乡里,丝毫不差。”
秦大夫道:“如有差池,军法无情!”
郭叔道:“不敢,不敢!”
两人对话期间,张辄一脸茫然,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好像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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